“娘希匹,餘剛剛在中山陵主持國民政府最高會議,決定采用以快制快、制勝機先的對策。
搶在日本人行動前,在長江下遊江面最窄的江陰水域沉船,堵塞航道,截斷長江的航路。
再利用海軍和兩岸炮火,就可以将江城、宜昌一帶的日軍艦船乃至海軍陸戰隊圍而殲之。
此舉不僅能阻止日本海軍溯江而上,還能給狂妄的日本政府一個沉重打擊,可是結果呢。”
光頭身穿長袍,站在那不停用文明杖敲擊地面,臉色陰沉看着低下腦袋的戴春峰和左重。
“命令下達不過一個小時,長江沿線盤桓的日本艦隊便馬上起錨生火逃離,沖出了長江口。
他們開過金陵江面之時,一線的江防部隊甚至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情,簡直是豈有此理。
看看吧,日諜都跑到我們地最高統帥部去了,爾等到底是怎麽辦的差事,實在令餘失望。”
堵塞長江計劃,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被叫來挨罵的戴春峰聽完一頭霧水,這個計劃他确實是第一次聽說,之前沒收到任何風。
問題是連他都不曾掌握的絕密消息,日本人是如何知道的,莫非最高統帥部之中有間諜。
意識到這一點,他頓時汗如雨下,那裏掌握着衆多國府最高軍事機密,絕對不能出問題。
跟老戴相比,左重看似震驚,實則更多是疑惑,因爲這件事在原本的民國曆史上發生過。
罪魁禍首就是湯山療養院涉案的黃秘書長和其兒子,他也是在案後才想起這對漢奸父子。
但對方墳頭草都三丈高了,
怎麽給日本人報信,
總不能是靠托夢吧。
日本人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找到第二個黃秘書長,發展這種級别的鼹鼠不是上街買大白菜。
想要找到一個願意出賣國家并且位高權重的大人物非常困難,某種意義上說需要靠運氣。
據姓黃的供述,日本人策反他花了很長時間,具體的行動甚至在他留學日本時就開始了。
左重立刻反應過來,問題怕不是出在最高統帥部,日本人一定其它渠道了解相關的情報。
這不意外,大部分情報機關都習慣做多手準備,像特務處就發展了長谷良介和林傅一郎。
如此可以保證,在其中一個人暴露的情況下,他們依然可以準确和快速地獲取日方情報。
想明白之後,左重看了看正在裝鴕鳥的便宜老師,果斷上前一步将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你的說法,倒也合理。”
暴怒中的光頭皺了皺眉,其實他也不覺得最高統帥部的成員會當漢奸,任由日本人擺布。
這些人哪個不是隔命功臣,哪個不是手握重權,哪個不是功成名就,沒必要沒理由賣國。
當然,凡事沒有絕對,比如姓汪的就和日本人眉來眼去,所以他将對方排除出了決策層。
猶豫片刻,光頭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擡頭看到卑微的戴春峰,又氣又笑之中冷哼了一聲。
“坐下吧,難道還要我請嗎,不要在我的面前作出這副模樣,發生洩密案本就是你的責任。
我隻給你們三天的時間,把日本間諜找出來,否則伱們師徒二人就到前線抵擋日本人吧。”
淦!
真屬狗的。
左重心裏暗罵,從長安回來的時候你在飛機上可不是這樣的,這才多久就翻臉不認人了。
三天時間恐怕連案情都梳理不清楚,還想抓人,你特麽怎麽不去做夢呢,夢裏面啥都有。
戴春峰也哭喪着臉,但又不敢反駁,隻好唯唯諾諾的表了一番忠心,帶着左重告辭離開。
在回調查統計局的路上,老戴讓左重上了他的車,十幾輛轎車在金陵的公路上高速飛地。
開了好一會,他長歎了一口氣命令司機停在路邊,并讓對方和随車的警衛人員下車警戒。
一群特務立刻把兩位處長的座駕團團圍住,警惕觀察着周圍的行人車輛,以防有人暗殺。
“多虧你了,慎終。”
戴春峰望着車外,語氣莫名有些消沉:“如果不是你的話,委員長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此事。
幹我們這一行難啊,上面要求不能出一點事,下面又指望我們帶他們建功立業,兩難啊。
你在憩廬說的其他渠道,有沒有具體發現,要是沒有就把特高課間諜找出幾個應付差事。
有了這些人,對上對下都有了交待,至少能把難關度過,也能幫長谷良介取信于外務省。
日本的大部分情報機關在金陵屢戰屢敗,隻有他的手下成功紮下根來,這未免有些可疑。”
監視特高課間諜,在必要時刻利用這些人,是他們兩人早就商量好的事,現在是時候了。
“老師明見。”
左重聽完先拍了個馬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後話鋒一轉,小心翼翼的提出補充意見。
“學生建議分兩步走,第一步是照常偵查,對所有接觸長江堵塞計劃的人員進行甄别審查。
能找到日諜固然好,即使不能也可以把聲勢造出來,讓領袖知道您在嚴格執行他的命令。
假設調查沒結果,再将特高課間諜推出來不遲,尤其是那些情報價值不高的中低層人員。”
“好,就這麽辦。”
戴春峰連連點頭,找替死鬼也得把戲演全,不可能委員長今天下令,他明天就把人抓了。
無論做人做事,有一條金科玉律千萬不能忘記,不能把别人當傻子,那樣倒黴的是自己。
退一萬步說,隻要将細節處理好,哪怕委員長知道他們是在找人頂罪,也不會太過在意。
反正抓的是日諜,
這是真的就夠了。
就這樣師徒兩人确定好下一步的計劃,随即分道揚镳,老戴坐着車向着局本部快速開去。
左重目送對方遠去,站在路邊陷入了思考,古琦見狀從車上走下來,來到他的身邊詢問。
“副處長,沒事吧。”
“沒事,委員長很生氣,給了我們三天尋找洩密日諜。”
“什麽,三天?”
聽到左重的回答,古琦大吃一驚不知道該說什麽,這麽短的時間想要破案,恐怕很困難。
“恩,三天,不過你不用管這件事,密碼檢譯所有沒有新情況,目标這兩天使用過電台嗎。
另外,攜帶目标照片的人員應該到北平,北平站有沒有抓到知情者,要盡快出辨認結果。”
左重繞開敏感話題,問了問陳實的動向,又關心起針對此人的辨認工作,這非常的重要。
光頭說過,長江堵塞計劃洩露隻用了一個小時,間諜大概率是利用電台向日本方面預警。
若陳實在冀東自治僞政府裏擔任過外交處長,這兩天還碰過電台,這個案子基本就破了。
特高課金陵潛伏人員是寶貴的财富,能不動就不動,說不定在某件事中能發揮更大作用。
爲了一個失敗的計劃,
消耗這麽難得的資源,
不值,也沒必要。
“密碼檢譯所很正常,李氏兄弟24小時待在研究組,裏面的工作人員正全力研究日本密電。”
古琦說着又搖了搖頭:“目标沒有接觸電台,笠山公司的監測一直沒停,未發現不明訊号。
照片已經送到,北平站找了幾個曾經在傀儡政權工作的漢奸,但是一直沒有合适的時機。
日本人控制北平之後,立刻開展了人口普查,弟兄們都不敢随意出門,以免被敵人發現。
我要求他們在周邊縣市找一找可能見過北平陳實的人,不用冒險在北平動手,那太危險。”
“很好,就這麽辦。”
左重點頭看了看手表,發覺快到下班時間,于是擡腳走向汽車,一邊走一邊對古琦說道。
“走,一起去密碼檢譯所,李述不是說目标每個周末都會去球場打球嗎,今天恰好是周末,
咱們兩個親自跟一跟,看看這個家夥究竟有沒有鬼,近期戰事趨緊,日諜肯定會有動作。”
“是的,據地方區站彙報,不光金陵,滬上、浙省和蘇省的情報市場,這段時間都有異動。
有關于國軍調動、武器裝備的情報,在原先的價格上漲了整整一倍,這背後一定有推手。”
古琦跟着上了車,口中說了一句,所謂情報市場聽着誇張,其實沒有外行人想象的神秘。
有需要就會有市場,情報人員搜集到的情報,自身不一定用得着,那就拿出來廢物利用。
一是籌集活動經費或者中飽私囊,是人就有欲望,情報人員再厲害也要吃飯,養家糊口。
二是交換己方需要的情報,這種情況最多,沒用的情報放在檔案室隻能落灰,不如交換。
“老古,這樣。”
這個情況左重當然知道,他坐到後排笑着說道:“你聯絡漕幫馬天長,把鬼子情報賣出去。
機會難得,多賺點給弟兄們分一分,大家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跟日本人幹,都不容易哪。
具體要賣什麽,不賣什麽由你決定,我隻有一個要求,買家必須是真心抗日的愛國團體。”
“卑職明白。”
對此古琦自然沒有意見,這種生意很多情報機關都在做,不算什麽大事,更扯不上叛國。
何況對抗日事業有利,上峰就算知道又能如何,法不責衆,這句話放在這裏異常的合适。
接下來左重不再說話,腦中開始思考長江堵塞計劃洩密案,試圖從裏面理出關鍵的線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