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騰堡州終年處于西風帶,氣溫從南向北氣溫逐漸下降,尤其北部山區是德國最冷的地區,冬季甚至會出現零下30度的極度低溫。
即使是春天,山上的氣溫也經常在零度左右徘徊,并不時伴有暴雪來襲,在這個時間除了獵人以及登山者,少有人員在當地出沒。
但1935年初春的某一天,一小隊來自日本,自稱是氣象學家的人租下了符騰堡州北部山區的一座莊園,每天神出鬼沒,行蹤詭秘。
天知道日本和德國的氣象有什麽關系,山下鎮子裏的百姓對此議論紛紛,甚至有人猜測這幫家夥或許發現了普魯士時期的藏寶室。
當然,這跟莊園的主人沒有任何關系,不關對方是要挖掘某個人的寶藏,還是幹别的什麽事情,隻要将錢給足了,那一切都好說。
深夜。
風雪中兩個穿着連帽大衣的人有節奏的敲動了莊園門鈴,大門很快被打開一條縫,有人透過門縫警惕的看了看外面這才讓開大門。
“保持警戒。”
(日語,下同)
兩人先後走進了屋裏,其中一人用力跺了跺腳,又向後兜起帽子甩落雪花,口中對開門者下了命令,聽聲音正是先前峰頂的女人。
“哈依。”
開門者恭敬地彎下腰,順手将大門關上,呼嘯的風聲随即被關在了厚厚的門闆外,屋裏壁爐燒得正熱,十幾個亞洲人分坐在四周。
跳躍的紅色火苗照在人的臉上顯得分外溫暖,女人抖開披肩長發來到屋子的中間,環顧四周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行動路線已經勘測完畢,到時按照計劃動手,記住,我們隻有二十分鍾的時間,之後不管行動是不是成功都必須撤往法國或瑞士。”
說到這裏,她語氣變得愈發嚴肅:“如果被德國人、法國人、瑞士人抓到,你們知道怎麽做,現在大家重複一下各自的位置和任務。”
“隐蔽山腳,開槍射擊。”
“半程附近,觀察和發信号。”
“在山頂集結待命。”
在場的人按順序說了一圈,最後一起看向領頭的女人,整個計劃都掌握在對方的手上,是否執行以及如何執行都要看她怎麽決定。
女人聽完滿意的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走進了一間房間,其它人見狀也不好奇,倚靠着家具或坐或躺,耐心等待行動的開始。
一天後的傍晚。
遠在柏林的日本領事館,長谷良介看着頭上綁着缽卷的關東軍人員,無奈的擡手捂住眼睛,這幫該死的馬鹿以爲這裏是什麽地方。
“長谷君,多作。”
帶隊中佐将寫着必勝的布條遞了過來,面帶狂熱道:“你我今晚奇襲民國訪問團,定将成爲班定遠于鄯善誅滅突厥使者一樣的壯舉。
爲了破壞中德的合作,爲了天蝗陛下,大日本帝國勇士不該吝惜個人的生死,就讓我們爲帝國的偉業獻出生命吧,長谷君,闆載!”
“闆載!”
“闆載。”
關東軍士兵們聞言激動的跪倒在地,高舉雙手朝着東方行禮,有兩個過于興奮的馬鹿差點直接撞死在水泥地面,腦門上滿是鮮血。
可是長谷聽完隻想給他一個大耳光,這特娘說的是人話嗎,你們窮的隻剩兜裆布,可老子不一樣,老子是有上百根金條的有錢人。
而且在德國人的首都發動自殺式的襲擊,得多蠢的人才能想出這種妙計,真當無處不在的蓋世太保和柏林警察都是聾子和瞎子嗎。
這事不能摻和。
怕是要出人命。
長谷良介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萬一行動失敗,第一個背鍋的就是自己,關東軍作爲刀反而不會被深究,這是東京的一貫套路。
至于成功,除非明天的太陽從西邊升出來,關東軍人員沒有經驗看不到在大使館外面溜達的德國情報人員,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隻是直接拒絕,說不定會被這幫瘋狂的家夥打死在這裏,得想個萬全之策将他們蒙住,長谷良介腦中着思考對策,很快計上心頭。
他鄭重地接過缽卷,深深鞠了一躬:“多謝諸位的信任,長谷願意爲天蝗陛下粉身碎骨,請允許我先行一步偵察民國訪問團的情況。
因爲行動想要成功就必須出其不意,情報工作是重中之重,況且你們不懂白人鬼畜的語言,貿然出去很容易引起德國警察的注意。”
關東軍中佐有點意外,都說外務省的人是非國民,今天看來此言不實,這裏不就有個大日本帝國忠臣麽,于是也來個九十度鞠躬。
“那就拜托長谷君了。”
“事不宜遲,我出發了。”
長谷良介說完扭頭就走,頗有股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之感,看到中佐閣下熱淚盈眶,對着手下們深情說了幾句武運昌隆的屁話。
可惜他們不知道,帝國忠臣故作鎮定走出了大使館就立刻向着火車站奪路狂奔,身後跟蹤的蓋世太保還沒反應過來就丢失了目标。
他奔跑在喧鬧的柏林街頭,暗說跟關東軍混太危險了,一不小心就腦袋搬家,兩年前在北平六國飯店就這樣,還是早點離開爲妙。
至于回去怎麽跟外務省解釋倒也簡單,無非是陸軍馬鹿們不聽勸告執意送死,自己苦勸無果隻得果斷離開留待有用之身報效天蝗。
别人信不信不重要,
重要的是活下來。
到了火車站,他掏出随身攜帶的護照,買了一張離發車時間最近的車票,看着目的地上的法國城市,他笑了笑悠閑地步入候車室。
結果五分鍾後,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突然出現将乘客們包圍,就在長谷良介考慮用什麽姿勢投降的時候,許多木箱被人擡了進來。
“放到貨運車廂,加快速度。”
身穿國防軍上校服裝的穆赫揮着手大聲喊道,餘光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圍觀的人群,一張黃種人的臉一閃而過,轉瞬間就消失不見。
但他沒有多想,運輸圖紙回符騰堡州是臨時決定,貨運車廂也是通過軍事調度,沒有通過鐵路公司,中國人不可能提前知道消息。
另一邊,在上校先生的催促下士兵們不敢磨蹭,很快就把木箱搬運到指定位置,接着列隊登上了最後一節客運車廂執行押運任務。
“斯特拉斯堡~”
等軍方的人安頓好,工作人員搖着鈴铛在候車室轉了一圈,使用德語和法語提醒乘客抓緊上車,長谷良介靜靜跟着人流登上火車。
擁擠中,他按照車票上的号碼坐到柔軟的座位上,而後微微皺起眉頭,德國人剛剛在車上裝了什麽,萬一是武器和危險品就糟了。
不過他馬上意識到這裏是承平已久的歐洲,不是治安混亂的民國,沒有匪徒敢在正規軍護衛下搶劫,臉上不禁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嗚~嗚~”
火車車頭響起兩聲汽笛,由柏林途徑符騰堡州前往斯特拉斯堡的列車緩緩啓動,金屬車輪越轉越快,快速駛離黑夜之中的柏林城。
穆赫則在微着邁出火車站上了汽車,排氣管冒出一陣青煙朝着軍事情報局駐地開去,跟中國人鬥智鬥勇這麽多天,他也累的夠嗆。
等到周圍歸于平靜,民國駐德國大使館廚師在黑暗中出現,緊接着步履匆匆來到公用電話前,用指尖投入硬币要通了一個号碼①。
“飯好了。”
“知道了。”
一段隻有兩句話的對話就這樣結束,廚師挂斷電話後擦了擦話筒,嘴裏哼着東北小調快速離開,手上還拎着幾根附近肉店的火腿。
沒人知道這個電話的含義,負責市政電話監聽的蓋世太保,毫不猶豫的将其歸入無價值情報中,又在是否追蹤一欄畫了大大的叉。
柏林上百萬人口,每天撥打接聽的電話不計其數,沒頭沒尾的電話更多,要是每個電話都派人跟進,蓋世太保有再多人也不夠用。
隻是,有時候疏漏就出現在司空見慣的事情上,在這個電話結束不久,毛毅可養傷的醫院外響起幾聲鳴笛聲,劃破了安靜的夜空。
病房裏的左重耳朵動了動,繼續跟毛毅可讨論起日本女人羅圈腿由來這個深奧的問題,将竊聽室内的漢語翻譯聽得心頭一片火熱。
此時開心的不止對方一人,坐在通向自由和安全的火車上,長谷良介展開一張法文報紙,笑着思考到了斯特拉斯堡之後該去哪裏。
“嗚~~”
不知道過了多久,長長的汽笛打斷了他的思緒,猶如一頭巨獸的列車慢慢減速轉彎,車頭處噴射出的一串火光拉滿了漆黑的天空。
見多識廣的長谷良介知道,這是火車要經過特殊地段了,剛想到這裏,他似乎聽到汽笛中夾雜了兩聲異響,很像是槍支的射擊聲。
“納尼?”
長谷良介心中一驚,連忙扒在車窗上觀察外面,可惜除了黑色還是黑色,什麽東西都不見,平原上生長的茂盛針葉林擋住了視線。
沒等他多看幾眼,桌上的水杯微微滑動,火車開始沿着山間鐵路翻越符騰堡州北部山區,其他乘客早就習以爲常,紛紛閉目休息。
①1881年柏林設置了德國第一座公用電話亭,在之後的現代化過程當中,電話亭如雨後春筍般遍布城鄉各地,它也成爲德國的标志性街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