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綻?
昨天審訊時天府的反應非常專業,說的做的都經過深思熟慮,似乎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甚至還想利用話術影響操控審訊人員。
這樣一個人會在交談中留下破綻嗎,可能性很小,至少他沒有聽出來,但科長這麽說,一定有原因,難道是自己漏過了什麽線索。
邬春陽想了想,當時天府先說了闵蘋的代号天機,想試探他們到底知道多少情況,還說自己就不該心軟,應該直接殺掉天機滅口。
接下來就是雙方言語間的交鋒,科長利用錢的事情引出了安全屋,對方對此保持沉默,沒有洩露任何有價值的情報,破綻在哪呢。
他思考了好一會,不太确定的說道:“科長,是不是心軟這兩個字有問題,以日諜的作風,絕不會有心軟這種事,他想要暴露闵蘋。”
“對,這很反常不是嗎。”
左重臉上帶了一絲微笑:“一個日諜說自己心軟就很可疑了,一個被捕的日諜主動暴露自己的同夥更可疑,那他爲什麽要這麽做呢。
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是他确定闵蘋已經叛變了,說與不說都無所謂,可咱們都沒有說闵蘋的事,這一點,天府不能百分百的确定。
第二是闵蘋的暴露是計劃之中的,他要用這件事達成某種目的,他自己都被捕了,能有什麽目的要達成,必然是保護剩下的日諜。
在不能确定第一點的情況下,天府還是說出了同夥的代号,其用心就很明顯了,那就是讓闵蘋進入我們的視野,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反正本就是要犧牲的棋子,不管闵蘋有沒有叛變,說出她的代号對南鬥小組都沒有損失,萬一她沒叛變,正好掩護其他日諜撤退。”
說到這左重停了下來,給邬春陽一些反應的時間,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推斷,他當時就很奇怪,日本間諜什麽時候這麽健談了。
一般的日諜進了審訊室要麽是一言不發,要麽是否認裝傻,絕不會主動提及到案件本身,僅憑這一點,他就确定天府是在耍花招。
闵蘋真是做了一個正确選擇,否則最後難逃一死。
“我想明白了科長,我沒猜錯的話,天府會繼續試探,試探我們有沒有跟闵蘋合作,因爲他對闵蘋的懷疑隻是推測,需要證據支撐。
如果他确認了闵蘋已經被抓或叛變,接下來他一定會保持沉默,爲下線争取逃離的時間,如果不能确認,他就會向咱們供出闵蘋。”
邬春陽的語氣非常肯定,接着恍然大悟:“科長你昨天不回答天府的問題,隻說錢,除了想引出安全屋的地址,也是爲了迷惑對方。”
左重微微額首:“對,他說出天機來試探,回不回應都不合适,既然這樣就不跟着他的思路走,打亂他的步調,讓這家夥摸不着底。
現在江兆清正在城裏繞圈,到這裏還要一會,咱們聊一聊,知道了這件事,下面該怎麽做,如何将其他的日諜找出來,大膽的說。”
邬春陽沒有多猶豫,斬釘截鐵道:“等,等預警信息發出,立刻封鎖金陵的對外通道,公路、水路、車站、碼頭、火車站都要封鎖。
我們的人手肯定不夠用,必須有城防司令部的幫助,完成封鎖之後,将我們的人拆散後放到各個卡點,一明一暗進行監視和甄别。
遇到言行可疑的,在卡口前突然掉頭的、不走大路走小路的、身上沒有行李的、随身攜帶武器的,無論對方是什麽身份一律抓捕。
至于江兆清和報社的日諜,可以在他們前往城外的路上動手,如此一來,南鬥小組咱們就掌握了4個人,對上對下都有一個交代。”
他這是從政治的角度來看待問題,上峰和長官不在意案子怎麽破的,他們隻會看數字說話,6個人抓到了4個,便是不折不扣的勝利。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誰能保證這麽大的抓捕不漏掉一兩個人,日本人又不是傻子,坐在那等他們來抓,誰也不能說特務處不盡職。
左重拍拍他的肩膀,很是感慨道:“你小子終于學會怎麽當官了,有時候啊過程不重要,結果重要;有時候結果不重要,過程重要。
但是更多時候,過程和結果都不重要,知道什麽最重要嗎,長官們的滿意最重要,剩下的行動你跟着我走,别的人有各自的任務。”
說完,左重笑眯眯走到了屋裏的電話旁,拿起話筒:“喂,是監聽室嗎,對金陵晚報的監聽工作不得大意,立刻幫我接處座辦公室。”
這時宋明浩湊到邬春陽身邊小聲說道:“科長早就安排了,除了古副科長在科裏坐鎮,歸有光去天府住所,其他人都去了城内關卡。
吳景忠負責城東,我負責城南,沈東新負責城西,你和科長負責城北,科裏的新人也都上去了,這次咱們情報科是真的全體出動。”
邬春陽聞言點了點頭,科長又一次想到自己前面了,有這麽多經驗豐富的特工封鎖出城的通道,南鬥小組的人别想輕易離開金陵。
隻是科長爲何要去城北,還拉上自己,難道日諜會通過城北出城,城北的中央門是守軍最多的要害之處,從那走無異于自投羅網。
剩下的小北門、金川門也是金陵城防重點,比如金川門有車站,小北門附近有陸軍營地,日本人不會想不到這些,他有些糊塗了。
“報告處座,我們剛剛确定了南鬥小組另外兩名成員的下落,剩下的兩人很可能會逃離金陵,要抓人隻能緊急封鎖出城的所有通道。
能不能請您跟城防司令部的谷紀常谷司令協調一下,讓他派出城防部隊前往關卡,他們的人在明處,咱們的人在暗處,合作辦案。”
這時電話接通,左重跟戴春峰請示起來,城防部隊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科長可以調動的,戴春峰也不行,這事隻有光頭能夠做決定。
但話不能這麽直說,一定要講求委婉的藝術,他總不能說小日本快跑了,處座您快跟委員長請示吧,如此一來長官的臉面往哪放。
最後那句合作辦案同樣很有講究,光頭是下了命令,可谷紀常會不會認真配合很難說,給個合作辦案的甜頭,能讓對方快點出兵。
電話那頭的戴春峰回答的非常幹脆:“好,之前抓了2個,這次發現了2個,南鬥一共是6個人吧,我馬上跟委員長彙報,請求協助。”
“老師,除了城防司令部,江防的炮艇也要動,現在是夏末,氣溫和水溫不算太涼,日諜有可能直接泅渡長江,這一點不得不考慮。
另外我會跟警察廳溝通,借用他們在玄武湖上的巡船,這就是目前的計劃,請您批準。”左重又補充了兩點,這下真是海陸齊動了。
聽完這些話,戴春峰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揉了揉太陽穴,警用巡船沒什麽,可海軍的調動就有些敏感了,會不會引起英國人的注意。
說來也是可笑,在民國的内河上,國民政府調動軍艦竟然要顧忌他國的想法,可誰讓英國人在長江裏的海軍力量比民國海軍多呢。
他猶豫再三,這才回答道:“那好吧,隻能是試一試,要是委員長不準,那就多派人員和車輛沿着江邊巡查,應當能起到一些作用。”
“是,學生知道了。”
左重一個立正,輕輕放下了聽筒,一個國家連最重要的水系都不能控制,這算什麽國家,不過等轉過身,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
“聽到了吧,動用了這麽多人力物力,行動絕對不能出岔子,你們對于哨卡位置的選擇一定要慎之又慎,盡量挑選轉彎處、隐蔽處。
不要給日諜從遠處發現哨卡的機會,到時候對方别無選擇,要麽硬着頭皮接受檢查,要麽掉頭或逃離,這樣一來就很容易分辨了。
如果隻能在開闊地設卡,你們要在關卡附近的所有岔路上組織第二道封鎖線,總之要打日諜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無法提前準備。”
邬春陽和宋明浩一起點頭,這點很好理解,最完美的狀态是讓日諜突然看見哨卡,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從反應上找出可疑人員。
宋明浩緊接着問道:“車站這些地方要怎麽盤查,檢查點就在大門處,加上乘客的擁堵,日諜很遠就能看到,萬一縮回城裏就遭了。”
左重早有打算:“那汽車站就不設固定檢查點,進行流動巡查,到了出城哨卡再檢查,我倒是希望日諜真這麽做,抓起來更加容易。
火車站和碼頭本身就有軍警在執勤,很平常一樣即可,咱們的人混在裏面暗中觀察,并且車上和船上要派人,出發之後随機抽查。”
邬春陽聽得直嘬牙,被科長追捕,這兩個日諜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不管他們上天還是入水,最後肯定都逃不出這張天羅地網。
同時,他也明白科長爲何要去城北了,口中試着問道:“科長,你是覺得日諜會通過玄武湖離開金陵,所以才要借用警察廳的巡船?”
“隻是懷疑,玄武湖無法全面封鎖,隻要一條小船就可以跳出城區範圍,這跟中央國術館附近的情況差不多,我已經讓老吳注意了。”
忽然,左重拿起望遠鏡對外看了看,口中低聲說道:“都别說話了,江兆清來了,所有人員準備,對方一旦離開報社立刻進行抓捕。”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