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前。
建設委員會的會議室裏,一個特務小聲走進來說道:“目标已經動了,預計十分鍾之内就能到達中央醫院,咱們的人正在全程監控。”
左重看了看手表,現在是下午四點,天府有兩個小時準備,這也可以迷惑醫院工作的人員,畢竟他要是突然出現可能會引起注意。
人們對于經常出現的物體,往往不會太過關注,司空見慣就是如此,對方留下了兩個小時給其它人熟悉自己,依舊是那麽的謹慎。
“怎麽樣科長,人員要不要提前分批進入,到時太多陌生人會引起目标和工作人員的警惕,可以少派點人。”古琦側身小聲問了一句。
“不需要。”
左重看着窗外飄過的雲朵,搖了搖頭:“我們的目的是抓捕,人員快進快出,不用擔心引起醫院人員的關注,先進入反而會被注意。
讓目标慢慢逛吧,他六點鍾要監視死信箱,在此之前一定會徹底檢查醫院内部的環境,咱們晚一點進去比較安全,免得迎頭碰上。”
古琦想了想是這個理,天府這個人非常狡猾,提前進入搞不好真會驚了他,讓對方檢查完醫院再進入,可以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繼續修整。”
左重拍了拍手,他剛剛還有句話沒有說,行動最忌諱朝令夕改,軍心一旦不穩,行動時就會出現錯誤,更不能跟着對方的節奏走。
天府巴不得監視人員提前在醫院埋伏,這家夥在中央醫院經營了這麽久,會不會設置防火牆呢,用腳後想也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中央醫院這麽多工作人員,靠着小恩小惠或者脅迫威脅,總能找到一兩個願意爲他通風報信的人,稍有疏忽就是雞飛蛋打的結局。
特務們聽到左重的命令,在會議室角落席地而坐,現在所謂的《京滬公路修繕評議會》已經結束了,人員自然不能繼續在座位上。
爲了盡量減少暴露風險,包括左重在内的人都坐在角落,躲在醫院高樓層的視線外,數十人沒有發出一絲動靜,會議室一片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左重突然起身,再次看向手表:“對時,現在是五點二十分鍾,給你們十分鍾上廁所、檢查僞裝,十分鍾後出發。
怎麽分散,怎麽僞裝潛入我就不多說了,大家注意安全,等案子破了我會向處座請示,給弟兄們多發一份獎金,好了,開始行動。”
說完,他跟歸有光、邬春陽率先走出了會議室,消失在衆人的目光中,其他的特務互相檢查着僞裝,僞裝要是出了錯很容易暴露。
古琦深深吸了一口氣,沉默數秒後對旁邊的宋明浩點了點頭,宋明浩見狀走到一部臨時電話前,要通後隻說了一句話,開始封鎖。
從現在開始,包括國民政府在内,方圓一公裏内的大小道路都将被封鎖,六點一到,沒有特務處開具的特别通行證無人可以離開。
如果中央醫院的抓捕失敗,最後的辦法就是拉網清查,他們準備像搜查宮本英明時一樣,挨家挨戶進行搜查,絕不能讓天府跑掉。
到時候不光是情報科會傾巢而出,衛戍部隊等正規軍也會出動,抓捕國民政府禮堂刺殺大案的兇手,軍方很樂意提供必要的幫助。
十分鍾之後,五點三十分,距離行動開始倒數三十分鍾,魯省路上車來車往十分熱鬧,似乎跟平時沒什麽不同,但這些隻是假象。
“吳景忠那的事辦完了?”
“太平間集合領取武器。”
“圍住醫院設立封鎖線。”
“是,科長您注意安全。”
左重站在中央醫院的對面,目視前方跟邬春陽小聲交談,當聽到武器裝備的問題解決了,他微微點了點頭,接着擡腳往醫院走去。
現在他的模樣跟平時截然不同,一身皺皺巴巴的西服,面色有些發白,走路時不停捂着嘴巴咳嗽兩聲,身形也不如以往那樣挺拔。
除了他之外,中央醫院附近多了不少人,這些人要麽步行,要麽騎車,要麽坐着黃包車,混在就醫的人群中慢慢往醫院大門靠近。
“打開皮包,檢查。”
一個身穿陸軍軍服的國-軍士兵背着槍,懶懶散散的攔住了一個人,眼睛在對方身上随意掃視了一圈,擡手捂住嘴打了一個大哈欠。
“好的,長官。”
被攔住的光頭停下步子,臉上顯得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将公文包拉開給士兵看了看,裏面隻有幾個筆記本和鋼筆,除此别無他物。
“走吧,哈哈。”
士兵促狹的笑了笑,擡手對大光頭揮了揮手,對另一個士兵挑了挑眉:“沒看出來竟然還是文化人,老子還以爲這家夥是個殺豬的。”
“哈哈哈,是啊。”
“咯吱,咯吱。”
歸有光聽着身後的嘲笑聲,将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恨不得當場打死這兩個王巴蛋,可想想任務,隻得強忍憤怒的繼續醫院裏走去。
左重在一旁差點樂出聲來,自己早就告訴歸有光了,他要是裝個苦力什麽的比較合适,結果對方非要裝成文化人,這是自找罪受。
按理說這樣反常的僞裝,不該在任務中出現的,不過僞裝的學問很大,有時候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可以迷惑職業情報人員的判斷。
畢竟誰能想到,一個看着像屠夫的文化人其實是個特務呢,天府看到歸有光這樣醒目的陌生人,無非多看幾眼那锃亮的光頭而已。
左重順利的走進大門,并沒有接受檢查,第一是他沒有皮包,第二是士兵已經跑到一邊抽煙去了,也不知道這種保護有什麽用處。
真有人來殺姓汪的,這幫警衛的作用就是收屍,或者敷衍的開兩槍,喊幾聲休得傷害吾主之類的鬼話,行動可以不用考慮他們了。
他一邊想一邊順着台階進入了醫院大廳,接着用餘光觀察着大廳布局,并與記憶中的示意圖進行對照,結果很好,示意圖很準确。
大廳右手邊是一個木質長櫃台,這裏是挂号的地方,左手邊是藥房,中間還有幾條長椅,環境一覽無餘,不是太好安排布控人員。
在場的人員似乎也沒有可疑的地方,挂号的三個護士連頭都沒有擡,藥房的窗台很高,裏面的工作人員需要站起來才能觀察外面。
而長椅上的病人和家屬,這點時間根本無法甄别,也不需要甄别,現在不是尋找證據的時候,直接将他們當成是日諜的眼線就好。
左重想到這腳步不停,穿過大廳往醫院後院走去,他們随時都有可能跟天府面對面發生交火,得先拿到家夥,不然心裏還真沒底。
中央醫院的後院很漂亮,到處是鮮花和樹木,順着大樓往右一拐再走十幾步就是太平間,從樓上并不能看到這裏,位置選的不錯。
他面色如常的走到太平間旁邊的救護車旁,後尾箱門微微打開一條縫,有人從裏面遞出了一把PPK和幾個彈匣,彈匣壓滿了子彈。
左重接過後先上了個彈匣,然後把槍和剩餘彈匣放進口袋,若無其事的轉頭離開,此時路過了兩個護士,對這裏的一切毫無察覺。
爲什麽要先上彈匣,這是因爲本次任務高度危險,以天府的謹慎性格和豐富經驗,說不定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會導緻他們暴露。
計劃的再好,也不能保證現場不出意外,近距離交火就是一個誰首先擊發,誰的生存率更大的遊戲,日諜不會給他裝彈匣的時間。
“四樓,北側配藥房。”
左重收到武器後再一次進入大廳直接往樓上走去,在樓梯跟一位滿臉痛苦的女人擦身而過時,對方以非常小的聲音對他說了一句。
偵查人員找到天府了。
按照淩三平的說法和歸有光的調查,中央醫院四樓是三等病房,裏面住的都是些普通窮人,也有醫生的辦公室,天府去那很正常。
看來他很可能就是在四樓監視的死信箱,想想也不意外,他要收集到更多的信息,就必須獲得更大的觀察視野,站得高望得遠嘛。
不過上四樓需要一個合适的理由,自己不是病人,又不是家屬,就這麽上去太顯眼了,左重看着二樓護士台上的鮮花,有了主意。
他低着頭走進了旁邊的男廁所,找了一個隔間将門關上,确認了前後位置沒有人之後,将手槍輕輕的反複上膛,并揣進了襯衣裏。
随後他将西服擔在胳膊上走出了隔間,并停在了洗手台前,打開水龍頭洗了洗臉,攏了攏頭發,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露出了笑容。
感謝左父左母給了原身一個好皮囊,雖然不如淩三平那般誇張,但也夠用了,要是長成某個光頭的模樣,今天這事還真有點麻煩。
一分鍾之後,他昂首闊步出現在二樓的樓道中,看了看周圍的工作人員,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合适的目标,擺出一副笑臉走了過去。
“你好,請問牙科在幾樓。”
他的語氣非常溫柔,說話的同時整個人靠在了護士台上,裏面的小護士擡起頭,卻被他的目光盯得臉色發燙,害羞的指了指樓上。
“謝謝,呵呵。”
左重微微一笑,将放在護士台上的手和西裝拿開,潇灑的轉身離開,小護士偷偷擡頭看了一眼,根本沒發現自己眼前少了些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