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情報人員,闵蘋很清楚左重的打算,不過她反而松了口氣,隻有活人才需要自白書,死人是不需要的,這說明對方沒有騙她。
“左先生,我會将我的經曆全部寫出來,不過你們從國民政府帶走人的消息傳出去,天府知道後一定會有所警惕。”闵蘋主動提醒。
左重滿意點頭:“這一點我當然知道,一會你寫完之後,除了嶽大武三人,其他人的我們會當場釋放,你跟着人群離開特務處就好。”
這隻是以防萬一,以南鬥小組的所發密電内容看,這些成員在一個部門的可能性很小,僅僅一天時間,天府不一定知道闵蘋被抓。
最大的可能性是,他會在闵蘋住所附近偷偷觀察,或者透過其他成員了解刺殺案的偵破情況,總之,他缺少直接了解案情的渠道。
除非他就在特務處。
但左重很快排除這種可能,對方要是真在特務處潛伏,那麽今天北鬥小組在沖入禮堂時應該有一定的準備,至少不會死的這麽慘。
可萬事沒有絕對。
他思考後補充了一句:“我們的調查很難瞞過所有人,如果天府選擇現身與你聯絡,詢起起今天發生的事情,你不用對他隐瞞什麽。
你可以告訴他這隻是普通的調查,你沒有接受刑訊,也沒有刑訊痕迹,一切以你的安全爲第一考量,不要試圖從他身上套取情報。”
左重擔心天府會親自甄别闵蘋,刺殺行動隻成功了一半,天府必然會尋找其中的原因,而闵蘋就是最好的途徑,雖然可能性很小。
情報行動充滿了變化,誰也不能确定天府的舉動,萬一這家夥打破常規,闵蘋在對方面前漏了餡,他們就要做好兩手空空的準備。
“多謝左先生,那開始吧。”
闵蘋聽完左重的安排,覺得這樣很好,讓她在天府面前撒謊,她心中還真有點害怕,合作了這麽久,她很清楚天府這個人的兇殘。
一旦謊言被揭穿,等她的隻有死亡,像這樣話說一半真,一半假,瞞過對方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看來中國人真的在意她的死活。
想到這,她神情放松的将自己的身份和背景寫了出來,在投降的表述中,她情真意切痛罵了關東軍一通,也算是納了一份投名狀。
這女人是個聰明人。
左重大概知道闵蘋的想法,但想告訴她你想的太多了,自己要的隻有情報,對方的死活并不重要,需要的話,他随時會送她去死。
不過當闵蘋按照要求寫完自白書,以及七八份假情報之後,某個表演藝術家還是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并将假情報認真檢查了一遍。
這些假情報都是情報上沒有突兀和不符合語序的字句,也沒有刻意保持的長短句,更沒有藏頭詩之類的小把戲,看上去沒有問題。
左重從裏面随意挑出一張遞給闵蘋:“闵小姐有這種态度就好,你出去之後就按照平時的生活習慣去行動,天府可能會秘密監視你。
明天你正常上班,不要跟任何提及今天的事情,明天6點你将這份假情報放入死信箱,到時你的任務就完成了,剩下的事交給我們。
等到事情結束,除了答應你的條件不變,我們會對外會宣布你被擊斃,你不用擔心日本國内的親人被清算,這個算是我們的誠意。”
“多謝左先生。”
闵蘋聞言深深鞠了一躬:“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貴處抓到天府。”
“恩,那我就不送闵小姐了。”
左重敷衍的回了一句,對門口的邬春陽喊了一聲:“送闵小姐出去吧,順便将之前詢過過的人都放了,其他人的詢問全部由你負責。
詢問完一批就放一批,不用派人盯梢,就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也不用刻意放水,遇到有問題的立刻逮捕,正好試試你今天總結的。”
他早就看見邬春陽的動作,對于這種熱愛學習的下屬,任何一個上司都會感到欣慰,接下來的詢問工作不重要,可以給他試試手。
“是,科長。”
邬春陽心中一喜,美滋滋的伸出朝向大門:“闵小姐,請。”
闵蘋微微彎腰,跟着邬春陽離開了審訊室,走到院子裏,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她忽然覺得被抓或許是件好事,至少自己自由了。
脫離了關東軍的控制,她可以想去任何想做的事,不用膽戰心驚的在民國潛伏,不用隐藏的喜好,也不用擔心國内的父母和朋友。
真是美好的一天。
闵蘋走了,但情報科的工作沒有結束。
左重将對方的自白書仔細看了一遍,發現南鬥小組,至少是闵蘋來金陵的時間比凡妮莎和王德勇早,這跟王德勇的口供是相符的。
他們平時的任務就是搜集各種情報,何部長前往華北的情報便是闵蘋通過某些渠道得到的,準确的說是通過情報分析得出的結果。
闵蘋在禮堂的會計室工作,禮堂的開支對她來說不是秘密,每當禮堂的開支突然增多,這就說明國民政府進行了一場重要的會議。
在國民政府決議先解決與西南的争端,華北方面采取盡量避免軍事沖突的方針,何部長接任北平軍委會的那場會議上,同樣如此。
那場會議進行了很久,會場上耗費的費用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會議,特别是還采購了多份西南與華北大比例地圖,供與會者查閱。
闵蘋以此推測出了會議的主要議題,那就是國民政府正在對南北兩面的戰事進行評估,這件事不算秘密,政府内部很多人都知道。
可要命的是會議結束後,闵蘋在核算會議用品時發現西南地圖基本沒了,華北地圖隻少了幾張,她以需要登記的理由詢問了警衛。
結果是華北地圖被何部長秘書拿走了,這下有一定經驗的情報人員都能猜得出來,國府的戰略重點在西南戰事,何部長負責華北。
何部長早年留學日本,對于日本的态度頗爲暧昧,不能說親日,但絕對稱的上傾日,光頭派這樣一個人去華北,其目的昭然若揭。
左重無奈歎了口氣,真是無孔不入哪。
那場會議的保密措施非常嚴格,可僅僅靠着幾張地圖,日諜就能做出與事實完全一緻的推測,這讓他對情報作戰有了更多的思考。
情報作戰不光是你死我活,有時候不經意間的一個舉動,就會讓對方抓到你的弱點,洞悉你的計劃,這件事就是一個慘痛的教訓。
以何應欽的明裏暗裏的收入,難道買不起一張地圖嗎,可就是這幫人習慣了占國家的便宜,導緻了重大國策洩露,此人真是該死。
“王巴蛋。”
左重将自白書扔到桌上,嘴中小聲罵了一句,聽着旁邊審訊室的慘叫,心中思考起針對天府的行動計劃,這個對手不是太好對付。
他将自己隔絕在所有手下的關系網之外,想要找他,隻能通過跟蹤死信箱這條路,對方必然也知道這點,所以肯定會進行反跟蹤。
跟蹤和反跟蹤,就是矛和盾的關系,沒有最強的矛,也沒有所謂最強的盾,在某一個場合,某一個時間點,或許就會有高下之分。
跟蹤這樣的老特務就像是走鋼絲,有一點疏漏都會導緻行動的失敗,同時不确定性因素太多,左重一直在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現在他要考慮的就是如何以最小的風險進行跟蹤,用查找蝴蝶小組的方法顯然不行,空軍攻擊梧桐街的事,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得另行他法。
左重讓人拿來張金陵地圖,很快找到了死信箱的位置,昆盧寺就在國民政府東面,将死信箱設置在這,應該是爲了方便投送情報。
他拿起鋼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将昆盧寺劃了進去,然後查看起周邊的環境,這一看他發現昆盧寺好像并不适合進行情報接頭。
昆盧寺西邊毗鄰交通兵團和國民政府,北面是陸軍監獄和陸軍軍官學校軍官團的駐地,南面是一條小街,東面是金陵城的護城河。
這些地方要麽是戒備森嚴的軍政機關,要麽是人流量較大的街道,要麽是一覽無餘的河岸,可以說除了離闵蘋近,沒有任何優點。
天府爲何把死信箱放在這個地方?
左重将自己代入到天府的角色裏,試圖找出其中的原因,首先設置死信箱的第一要求就是安全隐秘,第二是便于投放、回收情報。
而昆盧寺隻占了其中一點,附近肯定有更爲合适的位置,除非是必須這麽做,否則作爲一個資深情報人員,天府不應該如此安排。
必須這麽做嗎。
這樣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裏對于天府來說安全,比如便于觀察,他是監獄工作人員?軍官學校的軍官?或者是交通兵團的人?
陸軍監獄有高牆阻隔,除了在圍牆巡邏的官兵,其他人看不見死信箱周圍的動靜,但監獄的工作時間太固定,不便于行動,排除。
同理軍官學校也是這樣,甚至還不如監獄,軍官學校的圍牆除了電網,沒有對外眺望的位置,天府總不能扛着梯子爬牆監視信箱。
交通兵團,隸屬于軍事委員會的專業後勤部隊,工作範圍包括但不限于工兵、無線電,此處西可觀察國民政府,東可監視昆盧寺。
可是先前進行會議安保時,邬春陽在裏面安排了神槍手,如果對方在交通兵團,不可能沒有收到風聲,所以這個地方也可以排除。
左重皺起眉頭,對方到底躲在哪了,周圍就這幾個合适位置,幾分鍾後,他的目光慢慢往地圖東部移動,有一個地方似乎被自己忽視了。
兩章6700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