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峰走了,左重一個人留在他的辦公室不合适,便跟李衛說了一聲,慢悠悠的開車回到了丙地宿舍。
路過操場,他看到新人正在夜幕下練習行動技術,沈東新也在其中,并沒有因爲自己是副股長而缺席。
左重心裏很滿意,朋友歸朋友,沈東新能嚴格要求自己是好事,不然肯定會有人說閑話,領導難當呐。
不過見他們練的熱火朝天,他也看看手癢癢,準備去露兩手,可剛把車門打開,心髒就猛然跳動了下。
空間中的手機有反應了!
這一天他已經等得太久了,左重立刻關上車門,一溜煙開到了宿舍樓下,面色如常走回了自己的宿舍。
開門,關門,他沒有立馬拿出手機,而是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屋内,确認沒有監視者和監聽設備。
濟世藥房爆炸後的現場被特工總部接管了,說不定他們在裏面發現了什麽線索,并偷偷布下一個圈套。
真要是暴露了身份,他不覺得戴春峰會爲了所謂的師生之情,就輕易放過他,指望誰都不如指望自己。
檢查完屋内,左重用椅子抵住了大門,這樣就算有人撞門也可以多争取一點反應時間,做完這些他走進廁所,反手将門緊緊關上。
坐到抽水馬桶上,他将手機從空間中拿出,深吸了一口氣,點亮了手機屏幕,一條短信提示赫然在目。①
自從張安仁犧牲,左重已經跟組織失去聯系數月,這段時間裏他有些迷茫,卻依然下意識收集着情報。
因爲這是他的任務,是張安仁、謝久文、顧蘭給他的任務,是他們用自己的生命交給自己的唯一任務。
他必須完成。
左重忍住心中突然湧起的悲傷,拿出密電本,用最快的速度解開密電,電文被解開,上面隻有一句話。
“秋蟬,告知是否安全,老K。”
老K?
是自己的新聯絡人嗎,左重立刻意識到,對方是專業情報人員,并且組織要與自己建立正式的聯絡了。
這個代号就是證明。
在情報活動中代号就是情報人員的姓名,在聯絡或行動時皆用代号稱呼,以此來隐藏身份,确保安全。
更重要的是爲了方便聯絡,很多情報員終其一生隻有一個代号,所以若非必要,對方絕不會暴露代号。
先前張安仁與他聯絡時沒有署名,這是情報工作應有的謹慎,現在老K署名,說明地下黨願意給予他一定程度的信任,這是好事。
左重還知道,地下黨應該确認了張安仁犧牲和謝久文夫婦被捕與自己無關,否則不會這麽做,因爲他們出事,嫌疑最大的就是他。
誰讓他是通過謝久文夫婦将電台交出去的,發生這樣的事情,正常人都會懷疑,幸好地下黨沒有武斷。
“安全,秋蟬。”
左重思考了一下,将這段話用密電碼發送了回去,但沒有提及建立正式聯絡的事,對方或許是在試探。
如果他回答了,老K就會知道自己是一個職業情報人員,不然不會通過一句話就察覺出深層次的含義。
這位新搭檔有點意思,比起張安仁,對方似乎有那麽點“狡猾”,至少張安仁不會用這種方法來試探他。
“組織已得知金陵之事,甚爲痛心,望保重,老K。”
就在他猜測新搭檔老K的性格時,對方的回電到了,電文裏含糊其辭的說起了組織知道金陵發生的事。
左重看了眼時間,距離自己回複不到一分鍾,老K應該是自己操作電台,邊收邊譯,否則不會這麽快。
他摩挲着下巴,有代号、有電台,會發報,三個條件結合在一起,老K應該是地下黨方面的老情報員。
那麽問題來了,什麽叫金陵之事,是張安仁的事,還是謝久文夫婦的事,一個老情報員爲什麽在寶貴的通訊時間說這種模糊的話。
電文的關鍵是準确。
但這讓他想到另一件事,既然地下黨的情報員回電可以這麽快,那.看來這裏面還是有點問題啊,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左重念頭一轉,判斷對方是想驗證他是否知道爆炸案以及背後的情況,比如張安仁就是跟他通訊的地下黨,對方這是不放心自己?
“失去聯絡數月,心急如焚,請告知原因,秋蟬。”
他沒有猶豫,發出了一條新電文,不管從哪個方面看,他都不應該知道爆炸案和失去聯絡之間的關系。
張安仁的身份是絕密,自己若是說出這件事,難免橫生波折,不如假裝不知情,以後有機會解釋便是。
“聯絡人犧牲,禍首高二已被處決,另西南政治保衛局原幹事王立中叛變,盼查清此人在金陵城的行蹤。”
老K的回複非常快,将失聯原因大概介紹了一下,卻沒有說出具體的姓名,看的出是個非常謹慎的人。
高二和王立中!
左重無聲重複了這兩個名字,臉上寫滿了殺意,高二死了也就算了,但是這個王立中,找到之後自己一定會好好招待對方一番的。
不過這個情報印證了他之前的的猜測,徐恩增的王牌恐怕就是此人了,沒想到竟然是政治保衛局幹事。
政治保衛局,西南方面執行反諜的專業機構,是行營調查科的老對手,一處也在他們手裏吃了不少虧。
它下設偵察部、執行部、總務處、白區工作部等機構,其中偵查和執行部的負責人是徐恩增的老朋友。
恩,就是徐恩增秘書和他的朋友們中的“朋友們”,他們把果黨的情報系統耍得團團轉,最後潇灑撤離,由此可知這個機構的厲害了。
這樣一個機構出了叛徒,難怪老K要請求尋找,最壞的情況是王立中在白區工作部工作,認識很多在金陵和其他地方潛伏的人員。
再結合徐恩增最近疑神疑鬼的動作,恐怕這個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了,怪不得他要如此大費周章的調用人員檔案,情況有些嚴重。
左重皺着眉頭,手指輕點:等候消息,秋蟬。
剛剛開始建立聯系,應急聯絡方式和死信箱沒有詢問的必要,如果是老K主動提出,那就說明這是個圈套,地下黨不會這麽心急。
地下黨跟果黨鬥了這麽久,必須有耐心,他和老K将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将按照他和張安仁聯絡的方式交換情報,這是互相保護。
果然,那邊立刻回複:保證自己的安全,老K。
跟他的判斷一樣,老K沒有說其他的事情,雖然組織相信自己,但老K作爲一線情報員,有選擇如何接頭,以及何時接頭的自由。
這是無數烈士用生命換來的寶貴經驗,死闆的執行命令,除了給自己和同伴帶來危險,沒有任何好處,老情報員比誰都明白這點。
左重想到一件事,立刻發出一條電文:固定聯絡時間爲上午九點、下午兩點、晚上六點,緊急情況随時聯絡,小心新式電偵設備。
有早中晚三個聯絡窗口,他不用擔心有重要情報來不及通報,而且隻是開機接收電文,隻要時間不長,電訊科那幫人查不到位置。
又是不到一分鍾,短信回來了:知道,謝謝。
左重微笑着收起手機,終于不是斷線的風筝了,孤軍奮戰的滋味不好受,不過這個新拍檔有些複雜啊,有時狡猾,有時又很痛快。
希望能相處愉快吧。
他心裏想着,回身拉下水箱繩,起身準備離開廁所,沒曾想坐了許久腿麻了,差點一個跟頭撞上對面的牆,這要是撞上就熱鬧了。
情報科長暈倒在廁所,這個新聞标題光是想想就很吸引人,左重扶牆走出廁所,剛剛在沙發上坐了一小會,就被宋明浩堵在屋裏。
“科長,你上次說隻要我按照你說的做,不光那個劉桂吃不了兜着走,也能讓徐恩增栽個大跟頭。”宋明浩一進來,萬分期待得問道。
“是啊,怎麽了。”
左重揉着腿,看了他一眼:“你不要着急,現在老古和歸有光都在忙活這事,你不要管也不要問,老子不放心你跟棉褲腰一樣的嘴。
你要做的就是閉上嘴,等着老古他們做好準備,到時我讓你怎麽做,你就怎麽做,對了,禮堂那邊派人看好了吧,别給我出岔子。”
宋明浩龇牙笑了笑,這不能怪他啊,他可是生意人,當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消息靈通在生意場就是一種實力的象征。
他趕緊給左重倒了杯水:“哪能啊科長,我已經把股裏最精銳的人員派到了國民政府那,都是經驗豐富的老人,而且是分批進入的。
不過現在有個情況,一處那個劉桂整天帶着人在大院裏晃蕩,查這個問那個,這樣會不會引起僞滿間諜警惕,要不要提醒一下他。”
左重接過水喝了一口,琢磨了一會說道:“你在這裏等我,不要走動,我去書房打個電話,别給我鬼鬼祟祟的偷聽,這關系到公務。”
“是,我老宋一向是隻帶了嘴巴,不帶眼睛和耳朵的,科長你就放心吧,我正好拖拖地,我可是練過的。”宋明浩跑去拿拖把了。
MD,這馬屁功夫,絕了。
左重懶得再管,放下杯子走向書房,他的宿舍是開學校的美國佬給自己留的房間,布局完美,各種設施齊全,最關鍵的是不用錢。
他走進書房,關上厚重的實木門,拿起電話給在辦公室忙活的歸有光打了過去,他突然發現,有時候事情确實可以做到兩全其美。
“喂,歸有光嗎,還沒開始确定目标吧?”
“那就好,在國民政府裏好好的看一看。”
“好,那你看着去做吧,速度要快,目标定了來丙地找我,我要聽你的彙報。”
左重跟電話那頭的歸有光說完話,挂斷了電話,腦中謀劃起下一步的計劃,一旦計劃成功,不但可以解決叛徒,還能解決掉一處。
他一邊想着,一邊要通了一個長途電話:“喂?餘區長嗎,我是左重啊,有件事需要你跟租界方面溝通一下,具體情況是這樣.”
梁實秋在清華就讀8年,1922年,終于住進有抽水馬桶的宿舍,然後感慨“臨畢業的前一年是最舒适的一年”。1920年代末裝修的南京國民政府辦公樓内,如國民政府主席辦公室的衛生間裏,也配有自美國進口的浴缸、洗臉池和抽水馬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