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下臉上的意動之色,金江暗罵姓沈的狡猾,連忙反駁:“沈公子說得輕巧,你能将這些人拉來嗎。”
左重沒回答,看向所有人,聲音不高不低:“俱樂部發展到現在靠的是誰,是某個遠在天邊的大人物嗎?
是誰負責管理秩序,是誰深夜在寒風中值守,是誰冒着殺頭的風險在金陵工作,不是别人,正是你們。”
警衛們聞言心中複雜,幹活的是他們,吃肉的卻是别人,大人物們一聲令下,就可以拿走無數的财富,他們喝點湯水都要靠施舍。
左重說完走到一個金江的手下身邊,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雙眼看着此人,對方有些不知所措,選擇将頭低下,不敢看他的眼睛。
金江見狀怒斥:“沈公子你在幹什麽,你以爲靠這些廢話就能說動他們嗎,我在問你,能不能拉來客人。”
左重瞟了金江一眼,輕聲問向警衛:“什麽名字,家鄉是哪裏。”
這個警衛偏偏猶豫了下,小聲回答:“村中浩一,來自東京府。”
“原來是東京人。”左重像是想到了什麽,打量着村中浩一,語氣肯定到:“那你的家一定在下谷萬年町。”
村中浩一一愣,不可置信地問道:“沈先生你怎麽知道,我的家确實在下谷萬年町,難道你聽說過那裏?”
左重松開對方肩膀上的手,笑着點頭:“聽一個朋友說過,下谷萬年町是東京有名的貧民區,那裏的年輕人除了加入軍隊沒有出路。”
村中浩一臉上一紅,下谷萬年町住的都是部落民,是被限制了各種利益的賤民階層,生活自然很貧困。
左重指着他,問向所有人:“知道我是怎麽猜到浩一家鄉的嗎,因爲隻有貧民家的孩子才會被派到這裏。”
在場的人嘩然,這個沈公子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有人不服氣,他們可不是村中浩一那樣的賤民。
左重冷笑:“哦,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們這些人裏有一個人是華族嗎,有一個武家嗎,一幫卑賤的窮鬼。”
警衛們啞口無言,因爲沈公子說的不錯,可哪個公子哥會到敵國潛伏,但事實歸事實,被這麽侮辱,當即有人面露兇光蠢蠢欲動。
左重視作不見,傲然說道:“剛剛金先生問我能不能拉來客戶,可這跟我有關系嗎,我就算什麽都不做,也可以享受到最好的一切。”
這話說的不錯,很多警衛否跟蹤過他,知道他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用驕奢淫逸形容很恰當,可誰讓對方的長輩是中國的委員長。
金江在旁邊諷刺道:“如果沒有那位委員長你又算是什麽,不能拉來新客人就不要再說廢話了,沒用的。”
左重嗤笑一聲:“我當然可以請來,外面的李司長和劉處長就是證明,不光是他們,隻要是委員長的部下我都可以出面邀請,沒人敢不給我的面子,姓汪的算什麽東西。
可我将人請來有用嗎,看到你們這樣内讧,客人能放心來玩嗎,你當然不用擔心,将梁老闆趕走之後,你立下大功可以随時離開,可你的這些手下呢,你都能帶走?”
他拽過村中浩一:“就像這個來自貧民區的家夥,如果沒他在民國的冒險,他在東京的家人能夠吃飽飯嗎,你這麽做置他們于何地!
故意制造沖突,引起内讧,用手下來賭你的前途,金江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這種損人利己的事也能做得出來,你好歹毒的心腸!”
警衛反應過來了,是啊,他們跟着金江有什麽好處,對方立功走了,他們依然要在這裏,沒有任何改變,說不定到時還不如現在。
金江急了:“我不會走.”
他沒說完就被左重打斷:“那是你的事情,而且就算你反悔了他們能拿你如何,可梁老闆現在就是東亞俱樂部的負責人,我已經向他建議,未來會給所有成員一份幹股。”
幹股?所有人看向梁園東。
梁園東自然明白拉攏人心的重要,立刻信誓旦旦道:“沈公子确實說過,而我也答應了他的建議,我們這些在前線的人出生入死,憑什麽讓那些腦滿肥腸的官僚們拿去大部分利益。”
隻要将這件事處理好,一點點分紅隻是小意思,同時深谙商業運作的他知道有了幹股,可以激發手下們的幹勁,最終他不會吃虧。
左重也舉起右手:“到時候我會請來更多的客人,俱樂部的發展隻會更好,你們這些人的收入隻會更多,不是施舍,是真正的分紅。
還有,你們不是羨慕我有一個好長輩嗎,爲什麽你們就不能成爲家人子女的靠山,錢可以買很多東西,包括官職和地位,對不對?”
金江知道不能再讓這個該死的家夥蠱惑人心了,被他跟梁園東這麽一說,有人眼睛都放光了,隻要殺掉了沈公子,優勢依然在他。
他悄悄把槍拔出來,可還沒來得及開槍,腦袋後面就被一把槍頂住了,槍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來自東京下谷萬年町的村中浩一。
“放下槍!我讓你放下槍!我要錢,我要我的兒子可以什麽都不做就能花天酒地,我要我的父母能夠享受最好的東西,你不要逼我!”
村中浩一紅着眼睛,憤怒的口水濺了金江一臉,手中勃朗甯打開了保險,貧民窟的日子他和他的家人已經過夠了,祖祖輩輩活在白眼跟壓迫中,如今有翻身的機會,誰也别想阻攔他,就算金江也不行。
金江不敢動了,村中浩一是射擊高手,這麽近的距離他想殺人沒人可以逃過,可他不動,他的心腹不會任由長官被人挾持,七八隻手槍放在村中浩一的身上各個位置。
“村中,立刻放開金先生。”
“八嘎,村中不準動!”
左重走回來跟梁園東并排站在那看戲,笑意吟吟道:“看到了嗎梁老闆,隻要有錢賺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想不想場面更熱鬧一點?”
梁園東被眼前的突變搞得不知所措,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可都這樣了還怎麽熱鬧,總不能真讓村中浩一開槍,對方不會那麽魯莽。
左重拍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後說道:“将陰謀反叛的金江團夥抓住,我賞每人一萬元,抓住金江者加百分之一幹股,決不食言!”
嘩啦,金江帶來的十幾個人,隔岸觀火的幾十個警衛,你拔槍對我,我拔槍對他,場面異常混亂,但總的來說金江的人占小部分。
“金江,我勸你立刻投降,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梁園東一臉得意,形勢現在反轉了,換成金江變成了衆矢之的,沈公子好計策。
他欽佩道:“沈公子不愧是委員長看中的晚輩,家學淵源,禦人之術真是爐火純青,不費吹灰之力就揭穿了這個金江野心家的陰謀。”
“哎,不要這麽說嘛。”
左重擺擺手說道:“這也是梁先生你平時善待手下的結果,否則我空口白牙的,他們怎麽會相信,所以還是那句話,做人要厚道啊。”
“對,要厚道。”
聽着兩人互相吹捧,金江的牙都快咬碎了,狼狽爲奸的混賬,爲了錢就去出賣帝國利益,這跟東亞俱樂部的民國官員有什麽不同。
他大聲喊道:“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們拿到錢有命花嗎,姓沈的和梁園東是在騙大家,千萬不要上當,抓住他們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梁園東跳了起來:“大家不用擔心,實話告訴你金江,關東軍司令部以及陸軍參謀本部裏都有我的關系,我說你是叛徒,你就是叛徒。
他們這麽做爲國除害,你以爲會有人爲你說話嗎,不要這麽幼稚了,上至天蝗,下至陸軍省,沒有人會在意你的,他們隻在乎利益。”
或許是想好了,這次參與對峙的人沒有被話語影響,手中的武器紋絲不動,一方是出于職責,一方是出于利益,立場都非常堅定。
左重松了口氣,總算挑撥成功了,不過得再加把火,他附耳跟梁園東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做大事不能有婦人之仁,我出十萬買金江的一條命,夠不夠疏通關系?”
梁園東是個當機立斷的人,明白事到如今他與金江之間必須死一個,不然無法善了,他突然大喊一聲。
“開槍!”
同時,他手上拉着像是被吓傻的左重,動作靈活地撲進了旁邊的辦公室裏,厚重的大門被他順腳踢上。
外面的槍聲随即如爆竹一般響起,村中浩一打響第一槍,金江在全力躲閃下被打中了脖子,鮮血像噴泉一樣飛出了一米多遠,瞬間染紅了地面,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容不得一點猶豫和遲疑。
“砰砰砰。”
混亂中不知道是誰的子彈打掉了走廊兩邊的挂燈,昏暗的光線下同屬一個機關的情報人員展開了血腥的厮殺,耀眼的槍火中是一張張熟悉的猙獰面孔,沒有人會留情。
村中浩一不愧是神槍手,他打完第一槍後立刻反蹬牆面,仰面躺在光滑的地面上,手中的勃朗甯噴射出緻命的柯爾特自動手槍彈。
“砰,砰,砰,砰。”
幾秒内,四發子彈當即打中了兩個老同事,全都是頭部和胸部各中一槍,絕無幸存的可能,村中浩一眼睛眨都沒眨,一臉的冷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