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琦拎着公文包走在内政部大樓裏,耳朵聽着身後隐隐約約的腳步聲,臉上挂着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一路上很多内政部職員跟他打着招呼,雖然隻是短短時間,但大家對這位調任不久的副處長很有好感。
“老劉有應酬啊?”
“哈哈,算不上,一位朋友。”
古琦跟科長處長們寒暄着,腳下不停往大樓外面走去,他轉過拐角走下樓梯,與一個年輕人迎面相撞。
“東亞飯店。”
一聲微不可聞的通報,古琦臉上的笑容未改,也不管剛剛說話的年輕人去了哪,走出大樓向汽車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回憶着關于東亞飯店的資料,金陵東亞飯店與滬上那家著名的東亞飯店沒有任何關系。
幕後老闆來曆神秘,跟衆多黨員官員交情頗深,但因爲跟特務處沒有業務聯系,所以就沒有詳細調查。
據說裏面有高檔的西洋餐廳和娛樂場所,有些權貴們喜歡去那裏交流聚會,在華的外國人也經常光顧。
這次梁園東将聚會地點放在那裏,應當不是偶然事件,看來東亞飯店是對方情報網中的一個關鍵節點。
古琦若有所思,打着火後①一踩油門開出了内政部大門,他開得很慢很小心,生怕甩掉了後面的跟蹤者。
被人監控的感覺不好受,更不好受的是要裝作不知情,甚至要配合這些監視跟蹤技術不到家的日本人。
古琦很不理解,梁園東本人是個老謀深算的老特務,面對左重和自己的突然襲擊時非常專業,可他手下的表現就有些一言難盡了。
看着身後差點又被跟丢的跟蹤者,古琦歎了一口氣,将車輛微微靠右,讓前方的汽車擋住自己的去路。
磕磕絆絆開了半個小時,古琦出示證件後開進了外交部,左重和李司長已經站在大樓前等候他多時了。
看見古琦,左重揮了揮手,一旁的李司長,威武的大臉上有些發白,作爲曾經的軍中猛士,李司長并不害怕與看得見的敵人作戰。
可手無寸鐵混入敵人老巢,這種事情聽上去就很危險,要不是左重以民族大義和軍規國法壓着他,他今天是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
看着走來的古琦,左重小聲安慰着李司長:“老李,我得提醒你一句,要是讓對方看出不對勁,咱們三個人今天誰也别想活着離開。
其實你的運氣不錯,首次實戰就趕上大行動,隻要經過這件事,你就算一個合格的情報人員了,我自會向處座彙報你的英勇表現。”
他明白李司長的恐懼,哪個人不怕死,他左重也怕死,可害怕就能不死了嗎,隻有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才能降低危險發生的概率。
李司長咧着嘴,狗屁的英勇事迹,這玩意他在軍隊聽過不少,故事裏有個共同點,英雄通常死得很慘。
古琦走到兩人面前,看着面色不對的李司長,有些擔心,這個樣子被梁園東看到肯定會懷疑,可誰讓外交部就這麽一個潛伏特工。
現在隻能趕鴨子上架了,希望一切順利吧,實在不行想個辦法把他灌醉就是了,有需要犧牲掉也不是不行,古琦瞬間想好了對策。
想到今天的聚會地點,他準備跟左重通個氣,可還沒開口,左重就輕輕搖頭,不遠處周隆陽頂着中分頭,皮笑肉不笑地走了過來。
“沈公子,李司長,劉處長,可以出發了,梁老闆派來的車已經在門外了。”周隆陽恭敬向三人躬身問好。
左重整了整領結,盛氣淩人的走下台階:“咱們走吧,希望梁園東沒有開玩笑,不然老子第一個收拾你。”
周隆陽連忙讓開位置,嘴上說道:“不會,絕對讓沈公子滿意,梁老闆組織的聚會,去過的客人都說好。”
左重不置可否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李司長和古琦,四人走出外交部大門,就發現門口停着兩輛轎車。
司機站在車前恭立,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兩人腰間明顯鼓起了一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攜帶了武器。
李司長的大腿不争氣的抖了起來,要死了,對方這麽毫不遮掩把槍帶在身上,絕不是表示友好的意思。
古琦依舊笑眯眯的,一點不在意,兩個持槍司機而已,不用科長動手,他也能出其不意的控制住對方。
左重看到這幕判斷梁園東應該要徹底攤牌了,甚至做好了動手的準備,否則不會如此張揚,毫不顧忌。
周隆陽站在第一輛車旁,打開後車門:“沈公子請上車,聚會的路程不算近,若是去得晚了怕是會堵車。”
左重呵呵一笑,轉頭看向對旁邊的李司長:“李司長,你我共乘一輛,劉處長嘛就跟周處長坐後面那輛。”
古琦立刻配合道:“是地,劉某這人就是喜歡寬敞,周處長你就來我這輛車,咱們初次見面正好聊一聊。”
他知道科長的擔心,若是讓李司長跟周隆陽一輛車,交談中說不定會露出破綻,不能讓他們兩人交流。
古琦說完,不由分說就拉着周隆陽上了車,左重也扶着李司長上了第一輛,兩輛車向着金陵東郊方向開去,東郊?左重若有所思。
那裏有曾經爆發日諜案的療養院,也有一些比較隐蔽的别墅,很合适舉辦一些私密的小型聚會,可真的是如此嗎,左重很快否定。
這兩輛車如果是從聚會地點來的,那現在這個路線肯定是在掩人耳目,因爲車輪沒有泥土和常綠樹葉,這不符合湯山附近的特征。
就算車輛是從市區出發專門來接人,梁園東在湯山聚會的可能性同樣不大,那附近的軍警數量太多,如果發生變故他們插翅難逃。
如果讓他選擇,市區的繁華場所是理想的聚會地點,人員的聚攏不會引起注意,遇到危險方便撤退,也不知春陽他們跟上了沒有。
左重想到這看了一眼旁邊,李司長放在膝蓋上的手正一個勁的哆嗦,左重笑着将手按了上去,跟他拉起了家常,話題是對方兒子。
“李司長,貴公子要從陸軍大學畢業了吧,可喜可賀啊,真是了不得,父子皆爲天子門生呐,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說話,不用客氣。”
李司長一激靈,左重怎麽知道自己兒子剛從陸軍大學畢業,這件事情他在外面從來沒有說過,難道有人在監視他們這些人和家屬?
而且姓左的說這番話什麽意思,是在示好或是威脅,李司長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下半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其身上,頓時有點緊張。
那邊左重大包大攬道:“你回去問問大侄子想去哪個部門,别的我不敢保證,軍委會是有把握的,想去一線作戰部隊,也任他挑選。”
說着他還拍拍李司長的手:“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跟我客氣。”
感受着左重手心的溫度,再聽那句自己兄弟,李司長明白左重是提醒他,隻要他能夠好好演完這場戲,到時他和他兒子自有犒賞。
反之,不光他現在的職位坐不穩,他的兒子也會前途不亮,事到如今就看他怎麽選擇了,李司長沒得選擇,歎了一口氣微微點頭。
左重收回手,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金陵街道,司機在高峰期将轎車開的飛快,根本不在乎會不會撞到行人,這是在做反跟蹤動作。
他沒看後方的動靜,就算跟不上來,自己的手下也不會業餘到暴露身份,不過對方這麽做,證明他們就要前往真正的聚會地點了。
如此草菅人命的行爲,以沈公子的性格會怎麽做呢,左重的臉上露出病态般的潮紅,顯得異常亢奮,并拍拍司機肩膀大聲喊道:“速度再開快點,撞死這幫泥腿子。”
他一邊說一邊在車廂裏手舞足蹈,李司長看的寒毛直豎,局裏有人說姓左的精神有點不正常,不會是真的吧,這種瘋子真惹不起。
開車的司機非常聽話,腳下的油門踩到底,馬路上的車輛和行人紛紛破口大罵,急忙躲避這兩輛汽車。
汽車好幾次差點撞到人,但都被司機用熟練的車技給躲開了,左重對此毫不意外,梁園東需要的是完好無損的自己,不會真出事。
開着開着,在經過一個小路口時司機突然用力扳動方向盤,汽車的底盤發出噪音,顯然已經不堪重負。
可以想象這彎有多急,左重身體一下子貼上了右側車門,沒有防備的李司長更是被此舉弄得人仰馬翻。
“痛快,幹得漂亮,這是老子賞你的。”左重大笑着掏出一疊錢扔向前排駕駛位,胳膊悄悄碰了碰李司長。
李司長剛剛險些沒吐出來,收到左重的信号後擡頭看了看,發現汽車已經從正東轉向了正南,奔着DC區一路疾馳,這是去哪兒?
他想了想,沉聲問道:“你們梁老闆的聚會到底在什麽地方,還有你是怎麽開的車,我剛剛差點甩出車。”
以沈公子的性格不能說,由穩重的李司長問就沒問題了,司機降低車速,指着不遠處的大廈:“二位客人到了,聚會就在東亞飯店。”
此時沈公子突然打開車窗,對着一位過路的行人罵道:“都特麽滾遠點。”說完縮回腦袋露出滿意的笑容。
司機不明就裏,隻當是對方又發神經了,跟蹤目标這麽多天,這位沈公子就是這麽不可理喻并且荒唐。
而那位行人被辱罵後,沖着汽車唾了一口吐沫轉身離去,幾束目光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後轉開,行人走出幾百米後鑽進一個店鋪裏。
查爾斯·富蘭克林·凱特林,發明了汽車上的電瓶起動系統,于1912年首先在凱迪拉克汽車上得到應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