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左重滿身大汗,猛的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看着一臉詫異的邬春陽,他啞着嗓子問道:“現在幾點了?”
邬春陽看看表:“三點整,現在一切正常,沒人任何人出入,那個乞丐一點鍾時離開,我怕打草驚蛇沒有派人跟蹤,他總是要回來的。”
左重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還好沒發燒,想到邬春陽說的話,他爬起來說道:“淩晨四點是人體最爲疲倦的時候,時間還早,注意觀察。”
說完他走到桌邊喝了口水,覺得冒火般的嗓子終于好受了一點。
邬春陽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個問題:“科長,你剛剛是怎麽了?”
左重啞然,這怎麽說,難道跟他說自己是做了個噩夢,隻好敷衍道:“沒事,就是睡得不太舒服,總有點心神不甯,不過現在沒事了。”
邬春陽又不是傻子,當然聽出這話的言不由衷,不過認爲左重這是在擔心今夜的行動,便獨自一人在旁邊反複推演今晚的行動計劃。
淩晨三四點的确是人類最容易疲倦的時間,就算特務們經過嚴格的訓練,也時不時的捂住嘴巴打起了哈欠,而且就像是傳染,一個人打了哈欠,剩下的人就打個不停。
左重盯得有些眼花,便捏了捏鼻梁,他看了一眼正時不時低頭擡頭打瞌睡的特務們,沒有說什麽。
跟蹤這幫地老鼠确實是個苦活累活,很多特務的睡眠時間,每天不足四個小時,現在全都靠心頭那股勁撐着,禦下要注重松弛有道。
左重在這想着,眼睛也沒離開外面的夜色,忽然他的眼角注意到有兩道黑影,正順着小路走過來。
“注意,有客人來了!”左重輕聲叫醒了小特務們,掏出了手槍。
邬春陽剛剛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行動計劃,發現了一些漏洞,正在考慮具體的補救措施,就聽到左重的提醒,他悄無聲息地撲了過來。
左重說完,看着兩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慢慢接近,這麽晚的天,行蹤如此的詭異,總不會是什麽正經人,小偷也不會選擇在全家團聚的除夕夜動手,應該是大魚上鈎了!
果不其然,黑影在目标院外轉了轉,确定一切正常後,走到門口敲了敲門,裏面很快有人從大屋裏走出來,很是急迫地打開了房門。
深夜沒有其他光線幹擾,小院房間裏露出的燈光照在那兩個黑影身上,對方樣貌竟然異常清晰,左重眼前一亮,連忙舉起了望遠鏡。
望遠鏡裏,一個頗有氣勢的年輕人在一名矮個壯漢的保護下,走進了院子裏,接着泷川文太像隻哈巴狗一樣沖了出來,給年輕人鞠了一躬,腦袋恨不得直接磕到地上。
年輕人像是習以爲常,淡淡地揮了揮手,泷川文太滿臉興奮的起身說了兩句,最後所有人再次走進大屋裏,院子裏恢複了一片黑暗。
邬春陽看到這一幕,咽了咽口水:“科長,這小子什麽來路,派頭這麽大,不會是小日本的皇子吧。”
左重皺眉搖頭:“不可能,小日本天皇剛結婚沒幾年子,上一輩的皇子沒有這麽年輕的,不過此人肯定是身份尊貴,沒看見泷川文太都快趴地上了,看樣子或許是小日本的華族,普通人家沒有這股氣勢。
看來咱們之前的推測猜對了一部分,這位神秘第三方的背景确實深很厚,因爲就算是日本華族裏最低等的男爵,地位也要比軍方的大佐、地方法院的法官、駐外使館的一等秘書或日本内閣秘書高的多。”
邬春陽當然知道日本華族的勢力有多大,所以興奮之餘不免有些擔心:“科長,如果真的涉及到日本重要人物,會不會引發兩國沖突?”
左重懂他的意思,日本将國民分爲皇族、華族、士族、平民,華族是僅次于皇族的貴族階層,享有許多政治、經濟特權,如果一位華族在民國被抓,還是因爲盜墓的罪名被抓,定然會掀起巨大的波瀾。
他看着目标院落,沉吟後問了一句:“你知道華族最看重什麽?”
邬春陽下意識回答:“名聲?”
左重點點頭:“對,如果這個年輕人是華族,他一定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這件事傳回日本,不光他自己,就連他的家族也會因此而蒙羞,這對一個貴族是不可接受的。
就按照你的計劃來吧,但一定要保證那個年輕人的安全,這個人不管是什麽人,價值都很高,說不定有意外收獲,這件事你要跟大家說清楚,不要動起手來沒輕沒重。”
隻是一個疑似的貴族,是怎麽跟盜墓賊扯到一起的,日本人可沒有發丘将軍,左重想了半天沒有頭緒,跟邬春陽站在窗前繼續監視。
随着太陽慢慢升起,附近漸漸有了聲音,除夕當天的事情很多,百姓們早早起來準備敬神上供,家中富裕的現在就準備起年夜飯來。
各種飯菜的香味順着風飄進了屋裏,特務們咽喉動了動,做監視工作肯定沒有大魚大肉,他們這些天都是湊合着墊飽肚子,很辛苦。
左重注意到了大家的反應,笑了笑:“放心吧,我已經安排好了,下午咱們就在這吃年夜飯,好好聚一聚,都是好東西給你們解解饞。”
特務們聞言眉開眼笑,除夕不吃點好的,他們總覺得差點什麽,加上還要執行任務,心裏難免有些情緒,沒想到科長這麽關心大家。
邬春陽也很感動,想到其他地方的弟兄,小聲問道:“古副科長那邊怎麽安排的,咱們這樣會不會驚動目标,要不分批次撤出去吃飯?”
左重擺擺手:“放心吧,今天所有的弟兄都有安排,再說咱們隻吃菜不喝酒,聲音小一點,日本人不會發覺,你值第一班,然後換我。”
計劃不如變化快,本來他還想去幾個監視點看看手下們,順便給大家鼓鼓士氣,誰知道盜墓賊的動作這麽快,隻能讓弟兄們吃好點。
不光是特務們想着過年吃頓好吃的,日本人也是早有安排,幾個盜墓賊從院子裏出來,盯梢的特務發現他們進了一家酒樓,沒多久便帶着幾桌豐盛的飯菜回到院子裏。
左重看着望遠鏡裏龇牙咧嘴的盜墓賊,臉上露出了冷笑,吃吧,對于這裏面的大部分人來說,這頓飯估計就是人生的最後一頓飯了。
下午一點,何逸君帶着幾個小特務将年夜飯送來了,之所以來得這麽晚,是因爲他們在甯波城裏繞了好幾圈,反複确認沒有人跟蹤。
何逸君見到左重後,掏出了一張電文:“科長,處座來的電報。”
左重看着收拾碗筷的手下,拿過電文走到一邊看了起來,電文中戴春峰沒有過多詢問他們的任務情況,而是一反常态的關心起左重。
何逸君面露擔憂:“處座這份電文是什麽意思,會不會是金陵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需不需要我聯絡傅玲查一查,金陵還有我們的人。”
在她記憶裏,戴春峰很少會發這樣無用的電文,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何逸君擔心有什麽變故,比如官場傾軋。
左重将電文仔細疊好,腦中思考了一下,戴春峰想要做什麽,他不可能一無所知,安插在行動科、電訊科的眼線都沒收到任何消息。
他收到的唯一的消息,就是戴春峰慰問特務家屬并頗受好評,國府的其他部門有樣學樣,底層人員得了好處,戴處長美名不胫而走。
當然也有人對此深惡痛絕,比如特工總部的人,他們可不想大名鼎鼎的活曹操徐處長去自己家中慰問,紛紛把家中适齡女子送出城。
應該是示好吧,左重擡頭微微微笑道:“沒事,看來咱們處座心情不錯,或者是遇到什麽好事,我家中怎麽樣,老爺子有沒有說什麽。”
何逸君見左重有了判斷,便不多說了,笑吟吟道:“讓你明早一定趕回家,要拜祭祖先,倒是沒有太過責怪科長,應該是早就有準備。”
左重歎息:“好的我知道了,你在這跟我們吃一點,回去時把垃圾帶走,不要扔在附近,這些燕窩鮑魚太顯眼了,會暴露我們的行蹤。”
此時特務們已經把桌椅闆凳準備好了,來自天南海北的山珍海味放滿了桌子,左重跟何逸君走了過來,大家紛紛站立準備接受訓話。
左重從桌上端起一杯茶水,小聲道說:“其他的不多說了,希望此次行動安全順利,咱們所有弟兄可以活着見到家人,大家春節快樂。”
特務們想到遠方的家人,又想到今晚生死難料,眼眶紅了,紛紛端起茶水壓低聲說道:“謝謝科長的關心,活着見到家人,春節快樂。”
所有人一飲而盡後悄無聲息的吃着飯菜,房間裏隻剩下碗筷的輕微撞擊聲,邬春陽一人站在窗邊繼續監視,總要有人來盯着目标,作爲此次行動的指揮官他當仁不讓。
左重心裏有事,稍稍吃了兩口放下筷子,示意大家繼續,走到邬春陽身邊:“去吃吧,換我盯一會,多吃點,再吃飯得等行動結束了。”
邬春陽将遠鏡遞給左重,點了點頭:“剛剛有人出來接了兩盆水,沒有其他情況,我看他們得天黑了才會出發,至少要等年夜飯時間。”
左重颔首,應當是這樣,再早容易被人發現,再晚估計挖掘時間不夠,隻是那個間諜到現在都沒有出現,他對另外兩方這麽放心嗎。
或者那位大師對于珍寶并不介意?左重有種感覺,事情可能跟他想的有所不同,看來真相隻有等晚上行動後才能知道了,繼續等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