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想了一番,決定還是先将此人列爲重點懷疑對象之一,如果證實是誤會,那當然好,如果不是,他一定有更深的目的。
法壇上的宏悟大師說了一個多小時,有些勞累便暫時停下,小沙彌送上清水瓜果,底下的人也趁機活動活動,左重悄然走開。
走到大殿的側門,左重左右看了看,發現附近沒有人便閃身走了進去,一進去便問古琦:“照片拍攝的怎麽樣,膠卷可不便宜。”
古琦看了一眼正在拍照的手下們,彙報道:“沒問題,這十幾個對象都拍了,還有三個特殊關注的。”
左重沒想到古琦也注意到了這三人的異常,一擺手:“你别說,讓我猜猜,是湛淨、本隻和深苦吧。”
古琦知道他們肯定瞞不過左重,面露欽佩:“是的,他們的反應很奇怪,科長你果然慧眼如炬。”
左重略過馬屁,叮囑道:“接下來重點關注海潮庵的深苦,如果這人是間諜,那就是一條大魚,說不定可以從他身後找出更多的東西。”
古琦知道這話的意思,依靠深苦的地位,完全能結識甯波的皇親國戚,可以很容易地獲取到重要情報,可他卻沒有這麽做,如此的反常舉動會不會是爲了掩藏什麽,比如一個比情報更加重要的任務。
他贊同左重的判斷,并提出了建議:“是,科長,卑職知道了,要不要讓普陀山留守的兄弟多加留意此人,其他地方酌情放一放。”
現在就将力量都放在一個目标身上?左重覺得爲時尚早,沒有掌握闆上釘釘的證據之前,這十幾個人就都有嫌疑,絕不能大意。
他往外看了看,發覺宏悟大師又開始講經了,說了一句:“不用,這十幾個人都要監控起來,深苦三人那裏多放幾個人,我先走了。”
左重走回人群中,左學臣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自從上次祈福之後,自己的孫子就越來越神秘了,也不知跟宏悟大師說了些什麽。
想到左重的職業,左學臣覺得還是不要問了,目光放回法壇。
等到宏悟大師講完經,時間已到了中午,天童寺的火頭僧擡着擔子出來,上面是熱氣騰騰的饅頭和白菜湯,還有一摞摞粗瓷碗,這是給在場善衆們準備的午餐,大家早已饑腸辘辘了,紛紛圍了上去。
當然,有些講究的人家是不屑于争奪這些清湯寡水的,比如左家就帶了保溫的食盒,裏面裝滿了甯波城最有名的素食鋪子的餐點。
左重一邊吃着,一邊觀察可疑目标,大師們吃的也是那些饅頭和菜湯,他們對于食物沒有太高的要求,粗茶淡飯亦吃得津津有味。
隻有一個和尚目光灼灼地看着左家桌上的素齋,看來是對天童寺提供的吃食不滿,左重皺眉,是本隻,這個大師怎麽這麽奇怪。
剛剛聽經時就粗鄙不堪,現在又一副貪圖口腹之欲的模樣,可看他身邊的人,似乎早就習慣他這樣,難不成這位還是個活濟公?
更有意思的是,資料顯示他真的在杭州靈隐寺待過一段時間,在民間遊曆過後進入普陀佛頂山寺,慢慢成爲舉足輕重的佛門高僧。
左重覺得有趣,但沒有把此人從可疑名單中剔除,他的表現何嘗不是一種僞裝,潛伏的手段很多,有人一本正經,有人放浪形骸。
正想着,宏悟大師身邊的小沙彌避開擁擠的人群,來到左重身旁雙手合十,小聲說道:“左施主,主持請您去有事相問,請随我來。”
看來老和尚也放心不下,不知道他今天表現的怎麽樣,見大家都在吃飯,左重悄悄跟着小沙彌離開。
宏悟大師在僧房裏休息,見到左重先讓小沙彌先離開,問道:“左施主,不知道有沒有發現那個人?”
考慮到人家如此大費周章的幫助自己,左重稍稍透露了一些:“還沒有,有了一些可疑對象,對了,您認識本隻大師嗎?”來都來了,正好可以聽聽宏悟大師的看法。
宏悟大師轉動念珠,不太确定道:“他是佛頂山寺的高僧,以往接觸過幾次,對于佛法很有研究,我與他交談也常有收獲,僅此而已。”
他是認識本隻的,一個比較奇怪的佛門弟子,剛剛講經時,對方的懈怠慵懶他也看見了,不過這很正常,大家對佛經各有理解,不在意甚至反對的情況都有。
左重點點頭:“還請大師保密,法會也可以按時結束,我們會想其他辦法,等有了結果我會派人通知您。”
宏悟大師面色如常,口誦佛号:“希望左施主能早日找出那人,爲國除害,也爲我佛門掃除一個隐患。”
一旦佛門弟子是日本間諜的消息傳出,必然會對佛教産生不利影響,低調處理這事,對各方都有好處。
這算不算宏悟大師的執念呢,左重聞弦知意,笑着說道:“此事是高度機密,就算确認了目标,我們抓捕、審訊時都會注意方式,絕不會鬧得衆人皆知,放心吧。”
“阿彌陀佛,多謝左施主。”宏悟大師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左重知道老和尚這是要送客了,他輕輕鞠了一躬,轉身離開,隻是在他走到門檻處時,身後的宏悟大師說了一句話。
“希望左施主将來可以以國家民族爲重,少做殺孽,萬萬不可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未來如有需要,天童寺随時歡迎。”
左重擡起右手揮了揮,腳步不停走出門去,老和尚有自己的執着,左重也有他的執着,方法有所不同,但殊途同歸。
直至傍晚,法會順利結束,信衆們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整個天童寺就剩下佛門弟子和一些整修的工人,銅鎖再次來到水井旁。
他的眼睛紅通通的,昨晚被情報科這麽一整,連他都被熏着了,更可恨的是,不但禅房裏的燈是這樣,甚至廁所都是如此。
“缺大德的左重,王巴”銅鎖警覺地看了看四周,生怕被特務聽到。
怕什麽來什麽,一個身影從牆角慢慢走了出來,那個工人再次走到了銅鎖的身邊開始打水,嘴裏說道:“盯緊三個人,普陀禅寺的湛淨,佛頂山寺的本隻,海潮庵的深苦,他們的東西都要檢查一遍。”
銅鎖嘟囔了一句:“知道了,你們讓那個沈東新配合我,他望風還成。”
偷東西是個技術活,還是分工活,任何環節都不能出差錯,銅鎖跟沈東新配合的很默契,生怕來個新人連累到他。
工人沒說話,用手指在井沿上敲了敲,表示收到了,然後慢慢消失在黑暗中,看得銅鎖心裏一驚,這幫人太陰了。
回到僧房,銅鎖目不斜視地爲老主持準備着洗漱用具,沒去管身邊的三個可疑對象,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擅長的是偷,不是監視。
可事情偏偏不如他意,普陀禅寺的湛淨大師突然說道:“宏悟大師說的經,你們以爲如何?”
他身邊就隻有本隻和深苦,顯然湛淨就是詢問這兩人,銅鎖隻能一邊忙活,一邊豎着耳朵。
佛頂山寺的本隻大師将僧衣一脫,踢掉僧鞋,頓時一股難以描述的味道彌散開,差點沒把銅鎖熏暈過去,配合上加料的油燈,僧房已經不是人呆的地方了。
深苦皺眉看了一眼本隻,用僧袍扇了扇鼻前的空氣,沉聲道:“大有收獲,宏悟大師不愧是南國名僧,不知道湛淨大師有何參悟。”
湛淨被熏的臉色發白,可作爲高僧總不能罵街,用嘴巴呼吸了一口氣,艱難說道:“我不贊同宏悟的想法,聽上去有些離經叛道了。”
深苦一愣,這個說法有點不客氣啊,他們可還在天童寺裏,要是被人聽到就尴尬了,對小沙彌喊了一句:“惡能,你去門口看着。”
銅鎖恭敬行禮慢慢退出僧房,站在門口,房裏的聲音清晰可聞,普陀山衆僧有的同意宏悟的想法,有的反對宏悟的想法,無所謂者也有。
銅鎖聽着聽着,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這些大師似乎跟江湖上的武師沒什麽區别,總是對同行不服氣,今天他也聽了經,覺得挺好。
這時,惡臭制造者本隻喊了一聲:“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若是不服氣,今日爲何不跟宏悟大師辯經,現在在這裏裝什麽狗屁高僧大德。”
銅鎖噗嗤笑出了聲,趕緊捂上嘴巴,這幫大師的脾氣可不像在外人面前那樣好,特别是普陀禅寺的湛淨,據說最喜歡教訓小沙彌。
禅房裏頓時沒了聲音,最後還是觀音寺的老主持說了一句:“早點休息吧,明日一早出發回普陀山,否則趕不上客輪,惡能,進來吧。”
銅鎖乖乖回到禅房,又被複雜的化學物質熏了一踉跄,頓時顧不得上下尊卑,反手把大門打開,寒風順着吹了進來,也驅散了臭味。
原本以爲要挨罵,可銅鎖分明發現老主持緊鎖的眉頭慢慢放開,湛淨大師長出一口氣,深苦大師露出了笑容,隻有本隻裹緊了被子。
外公昨日去世,都是定時發送,會抽空手機手打,不會斷更。
當祖輩一一離世,我們才知道青春過去了;當父母白發叢生,我們才知道年少不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