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兄弟面色陰沉地坐在客廳中間,默默抽着煙一聲不吭,煙霧缭繞中隻見徐恩增跪在地闆之上,哭哭啼啼的說着什麽。
“陳部長,我冤枉啊,我真不知道工業學校是戴春峰的人,全是李齊五這個王巴蛋給的假消息,對了,這一定是姓戴的給我設的套。
不然哪有這麽巧的事情,二位表兄,你們一定要爲我做主啊,我保證以後用心辦差,絕對不會再給陳部長丢人,也絕不會再失敗!
還有那個牟志業,表弟我真的不熟,乃是基層舉薦而來,我最多與其說過幾回話,此等卑鄙小人,怎麽可能是我的人呢,望表兄明鑒。”
徐恩增一邊說,一邊伸出三根手指對着天花闆賭咒發誓,同時偷偷觀察自己最大的後台陳部長,兩隻眼珠滴溜溜亂轉。
在工業學校收到牟志業叛逃的消息之後,他并沒有按照朱骝先的命令回中統,而是丢下一幫手下,一溜煙跑到了這裏。
雖然不知道牟志業叛逃的詳情,但對方是他舉薦,不管怎樣一個識人不明的罪過是逃不掉的,他回去容易,想再出來就難了。
所以必須想辦法盡快逃脫罪責,思來想去,徐恩增隻好再一次使出自己縱橫官┴場十幾年的絕技——表哥救命。
面對他的這番狡辯,小陳直接被氣笑了,猛地從沙發上起身,指着這個不争氣的親戚嘲諷道。
“徐恩增啊徐恩增,不會再失敗?我就問問你,你還有失敗的空間嗎,這是第幾次了,要我幫你數數嗎?
你的情報科長,情報處長,不是内鬼就是死鬼,這次更好,公然叛逃,此事傳出去,你讓委座的臉往哪裏放。
國府又不是陳家開的,這次我們幫不了你,我建議你回去向朱骝先認錯,該接受什麽懲罰就接受什麽懲罰。”
二陳對自己的姑母,也就是徐恩增母親的确實很好,但凡事都有個限度,這個黑鍋太大了,陳家背不起。
徐恩增聽到小陳的話,頓時慌了神,趕緊可憐巴巴的看向大表兄,希望這位能看在親戚的份上,拉上他一把。
“嗒~嗒~嗒~”
對面的大陳閉着眼睛靠在沙發背上,左手搭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許久之後在徐恩增期盼的眼神中緩緩睜開雙眼,淡淡問道。
“恩增啊,你能确定那個李齊五是假意與你合作,實則設下圈套讓你鑽嗎,有沒有證據?
另外,牟志業搶走的那些文件重不重要,你一定要老老實實回答,否則不要怪我不講情面。”
與小陳的憤怒不同,大陳知道這件事他們必須管,關系,關系,指的是事物之間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狀态,其中也包括了人。
陳家和徐家是近┴親,真要出了大問題,不是一句不管了就可以切割的,哪怕再讨厭徐恩增,也要先将眼前的麻煩處理掉。
他也打定了主意,這件事一結束,立刻将姑母從徐家接回來,一個老太太陳家還養得起,以後徐恩增的是死是活就跟自己沒關系了。
徐恩增不知道對方内心的想法,還以爲大陳心軟了,當即連連點頭,拍着胸脯做出保證。
“表兄,戴春峰還準備讓李齊五負責軍中反┴腐一事,您想想,姓戴的什麽時候這麽大度過,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至于牟志業,這家夥剛剛到山城任職,我怎麽會把重要文件給對方,最多是一些普通公文罷了,您放一萬個心。
況且山城市區三面環水,姓牟的想跑隻能往沙磁區跑,去南岸和茳北縣都要渡河,這種情況下跑不了多遠。”
他着急來找二陳,根本沒有向報信之人詢問具體的情況,要是問了,估計就不會如此笃定了。
情報人員名單,還是潛伏敵占區的情報人員名單,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最高機密,跟普通公文扯不上關系。
渡河對一個情報人員也不是什麽難事,即使已是初冬時節,牟志業隻要狠下心,照樣可以泅渡逃往茳北縣或者南岸,再從這兩地逃往其它地方。
大陳知道表弟的德性,沒有輕易相信徐恩增的鬼話,轉頭示意小陳打電話問問情況,以免再被坑一次。
“喂,是朱局長嗎,我是.”
小陳拿起話筒要通了朱骝先的号碼,跟對方聊了起來,說着說着,他的表情有了些變化,垂下的左手緊緊捏成了拳頭。
幾分鍾後他放下電話,慢步走到徐恩增的面前,目光中充滿了殺意和憤怒,接着突然用力給了對方肩膀一腳。
沒有任何防備的徐恩增哎喲一聲滾了出去,頭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表兄爲什麽這麽生氣,心裏還有點小委屈。
大陳也被自己弟弟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皺着眉頭問道:“怎麽回事,爲什麽要動手。”
“動手?我恨不得打死這個渾蛋!”
小陳叉着腰激動的罵了一句,随即高聲喊道:“兄長,你知不知道牟志業搶走了什麽文件,那是中統在淪陷區所有情報人員的名單啊!
牟志業拿着這個東西,定然是想去投靠日本人或者季某人,一旦讓這個叛徒的陰謀得逞,咱們在敵占區的那些布置就白費了。”
“什麽?”
大陳再也沒辦法保持鎮定,唰的一下站了起來,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看着蜷縮在地上裝死的徐恩增,雙拳有點發癢。
中統最早出自組織部的黨務調查科,是他這一系最重要的情報力量,即使現在的局長是朱骝先,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爲了能夠牢牢掌控中統,他這才一次次幫徐恩增擦P股,否則就算有姑母的面子在,他也不會原諒對方這麽多次。
可結果呢,徐恩增提拔的人竟然把中統最重要的特工名單搶走了。
這就像一個耳光狠狠打在大陳的臉上,讓他覺得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成了笑話,并且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
開戰後,特别是僞國府成立之後,他安排了一些情報人員利用各種身份潛伏在敵人内部,随時等待喚醒。
最近高層開始關注敵僞的黨政情報,這原本是中統大顯身手的好時機,隻要啓用這些眼線就能掌握季某人及其黨羽的動向,他也能在委座面前露個臉。
現在好了,所有家底都洩露了,還打探個P的消息,人員能不能撤出來都是個問題。
越想越氣的大陳,顧不得什麽親戚不親戚了,擡腳将徐恩增踢得鬼哭狼嚎,完全失去了坪日的從容和儒雅。
本就惱怒的小陳見狀也加入了進來,兩兄弟像踢皮球一樣,把小表弟從左面踢到右邊,又從右邊踢到了左面。
兩人腳下的徐恩增體會到了牟志業的感覺,眼淚嘩嘩直流,不過在委屈之餘他不斷翻滾,熟練的避開要害位置,這算是被打出經驗了。
“呼~呼~呼~”
大陳的身┴體一直不好,年輕時就有肺結核病,“運┴動”了一會之後便大口呼氣,額頭上滿是虛汗,表情十分痛苦。
見兄長如此,小陳趕緊将其扶到沙發旁坐下,并讓傭人取來藥片和溫水,輕輕拍着大陳的後背将藥喂了下去。
就連許徐恩增也停止了哀嚎,小心翼翼的來到兩人身邊,幫大陳按了按胸口,生怕靠山被自己活活氣死。
吃了藥又喘息了許久,大陳虛弱的擡起右手指着徐恩增似乎又要罵人,猶豫了一會最終歎了口氣,緩緩說道。
“你立刻回中統,協助朱骝先抓捕牟志業,追回文件,再給那位沈主任一筆錢,免得人家背┴後捅刀子。
聽說對方是左重的好友,對吧,那就也給左重送點賠禮,你是鬥不過左重的,該低頭的時候就要低頭。
隻要這兩個人不針對你,朱骝先會給我一點面子,此事便算結束了,快些去吧,一定要抓到那個牟志業。
若是抓不到人,也追不回名單,就盡快發出預警撤回所有潛伏人員,不能讓這些勇士因爲你的錯誤喪命。”
講到最後,大陳面目猙獰,陰鸷的目光看得徐恩增直哆嗦,不敢再廢話轉身離開了官邸,上車直奔川東師範而去。
此時的山城已經進入了高度戒備狀态。
一隊隊衛戍司令部的士兵在各個出城通道拉上了鐵絲網和拒馬,對往來人員車輛進行盤查,包括挂有政┴府和軍方牌照的汽車。
國府僅剩的海軍力量冒着被日本人轟炸的危險打開探照燈,于市區南北的茳面上四處巡弋,攔截所有船隻,謹防有人遊泳過河。
甚至向來不對付的中統和軍統,也在上峰的嚴令下聯手展開調查,無數特務穿梭在複雜的街巷中,尋找目标的蹤迹。
徐恩增看着車窗外這麽大的場面,心裏是越來越沒底,這一切可都是他和牟志業造成的,加上工業學校那件事,他知道自己的麻煩大了。
等到他的車開進中統的大門,正在辦公樓樓下談話的戴春峰、朱骝先、左重立刻轉過頭,三人看着對方就像是看一個死人。
某人得知中統的特工名單被竊之後,氣得砸壞了好幾個茶杯,出口成章了好幾分鍾,可見有多憤怒,就算目前還沒有下令逮捕“罪魁禍首”,但這是遲早的事。
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欣賞徐副局長表演胸口接子彈了,到時候一定要占個好位置,送“老朋友”最後一程。
望着一本正經下車,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徐恩增,左重暗暗冷笑了兩聲,然後便看到邬春陽快步走了過來。
“副座,兩天前那個人沒有跟任何人告别,獨自一人從老家前往山城,咱們的人全程監視跟随,對方目前在茳北縣的一家旅館裏。”
見到左重,邬春陽貼在他的耳旁,小聲彙報了一件事,此事聽上去似乎跟正在追查的牟志業沒有任何關系。
不過左重聽完報告後非常興奮,嘀嘀咕咕的跟老戴和老朱說了幾句,很快三人就眉開眼笑的坐上車快速離去,被無視的徐恩增摸了摸下巴,心中驚疑不定。
(後天朋友結婚,明天去幫忙布置,定時更新,請一天假)
很多年沒見的同學,但一直有聯系,這次他回老家結婚,請我幫忙布置新房去,确實不好拒絕,就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