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灣29号。
左重在辦公室裏處理着積壓的公文,此時距離他前往邢漢良住所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二處的調查還在進行,暫時沒有結果。
這很正常,自從國府西遷之後,山城彙聚了太多的官員、富翁和文化名人。
這些人對于生活品質要求很高,電話更是缺不得,所以山城的電話用戶比想象的要多,摸排需要時間。
而且還有一些人根本沒有通過正規手段安裝電話,哪怕這樣的電話隻能打不能接,對于想占便宜的人也足夠了。
人工接線電話時代很難防止私接線路,電報局沒有其他手段限┴制,隻能靠技術壁壘和頻繁的線路巡查。
但隻要是依靠人去解決的問題,一旦解決了人,那問題就沒了。
敢私接線路的都不是善茬,電話局的工人有的是軟肋供他們拿捏,這部分“不存在”的電話需要更加細緻的排查。
随手簽發了侍從室二處第六組送來的,一條關于在國統區展開反諜行動的文件,左重記下了其中的内容,準備轉發給老K。
雖然他的第六組組長就是個吉祥物,不過處在這個位置上,理論來說國府的情報行動都需要他的簽字,官┴場程序嘛。
“咚咚~”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緊接着邬春陽的腦袋就探了進來,對方鬼鬼祟祟的模樣看的左重直皺眉,他丢下鋼筆沒好氣道。
“進來吧,你小子都是處長了,怎麽還是這樣,都告訴你幾遍了,做事情要穩重。”
“呵呵,沒事,我就看您是不是在忙。”
邬春陽龇着牙走進辦公室,笑着解釋了一句,随即來到左重面前彎下腰,小聲彙報了一件事情。
“局座,白問之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您等着看戲就行,這次保證讓徐恩增吃個大虧。
聽說您回來了,老白托我給您帶了點土特産,這裏面是銀行的保險櫃鑰匙和銀行的名稱。”
說到這裏,邬春陽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放到了辦公桌上,而後繼續說道。
“還有,根據我們的監視,徐恩增前幾天生了一場病,後來找了個神醫給治好了,您知道那醫生是誰嗎?”
“我怎麽知道是誰,别賣關子,直接說吧。”
左重很自然的打開抽屜将信封放了進去,斜眼瞥了對方一眼,邬春陽這是要跟大光頭學啊,難道也想去東北嗎。
邬春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一隻腳踏在了前往僞螨的火車,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神秘兮兮道。
“您還記得找淩醫生之前,老宋推薦來的兩個獸醫吧(第23節末尾),徐恩增找的神醫就是其中一個。
對方跟着國府撤退到山城,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不治畜生,反倒治起了人,給姓徐的開的方子都是獸方。
一個是治療犬瘟的,一個是治療家豬發燒的,這件稀奇事已經傳遍了山城,您說可笑不可笑。”
“噗”
剛喝了一口茶的左重直接将茶水噴了出來,差點嗆着,徐恩增這是徹底不裝了,承認自己是畜生了?
邬春陽見狀趕緊掏出手帕遞了過來,同時一臉的尴尬,他也沒想到副局長的反應會這麽大。
左重接過手帕擦了擦嘴角,斜眼看了看縮着腦袋的邬春陽,冷哼了一聲後詢問除了這件事,還有沒有别的收獲。
“有,徐恩增确實有異動。”
談到了正事,邬春陽面色一肅認真回道:“昨天早晨,徐恩增身┴體還沒好徹底,便帶人去了李齊五經常去的一家早餐廳。”
徐恩增,李齊五?
聽到這兩個名字,左重來了興趣,這兩個人間之屑怎麽攪合到一起了,于是稍稍坐直示意對方說下去。
“根據我們的監視,此二人在早餐廳中談了有半個小時,由于情況發生的比較突然,監視人員沒能進入現場。
但是李齊五出來之後表情很憤怒,經過分析,他們可能在某些事情上發生了矛盾,副座,要不要加大監控力度?”
邬春陽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并詢問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畢竟徐恩增是中統的副局長,李齊五是主任秘書,以他的級别沒有權力對這兩個人展開更深層的調查。
左重腦中高速思考,徐恩增去見李齊五,一定有目的,要麽是合作,要麽是打探消息。
俗話說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從這點考慮,兩人狼狽爲奸的可能性更大一點,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嘛。
徐恩增應該明白,李齊五跟自己有仇,是最好的利用對象,故而這家夥如此迫不及待的去見對方也就能理解了。
至于發生矛盾,真要沒談攏用不了半個小時,可見他們一定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合作或者共識,隻是細節處起了沖突。
想着想着,左重┴心中一動,面色變得古怪,徐恩增這個大聰明突然去找李齊五,不會以爲是對方打的告發電話吧。
不會吧?不會吧!
可再想想,這個答案似乎很合理,誰有機會知道他在港城執行任務,又有誰跟他有仇——李齊五啊!
徐恩增很可能是用這件事威脅李齊五,要求對方合作,否則就将此事告訴給最痛恨内鬼的老戴。
而李齊五呢,前不久剛剛出了大錯,根本不敢賭戴春峰會相信他,隻能選擇屈從或者虛以爲蛇。
左重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思考良久,大概推測出了事情的真┴相,樂呵呵的點了點頭,本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态出了個主意。
“查!但手續不能從局裏走,我會用侍從室二處六組的名義下一道命令,由你的一處負責調查。
參與行動的人員,從雞鵝巷時期的老人中挑選,姓徐的和李齊五很狡猾,一般特工盯不住他們。
名義嘛,就用内部監控作爲借口,行動時一定要小心,絕對不能被發現,最好伱親自帶隊。”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既然有侍從室這個金字招牌,爲什麽不用,況且防備地┴下黨滲透國府,本就是六組的本職工作。
邬春陽心領神會,笑呵呵說了聲是,然後便轉身離開,準備按照命令挑選人員,完善監控計劃。
左重看着辦公室的門被關上,擡手拿起了保密電話,接通侍從室找到了自己名義上的下屬說了幾句,最後滿意的放下話筒。
聽說是要在國府情報系統内部進行監控,第六組方面沒有任何意見,表示會盡快将授權文件下發,這事妥了。
他倒要看看徐恩增和李齊五在搞什麽鬼,邢漢良叛逃的事情還遠沒有結束,得時刻小心來自背後的暗箭。
“我站在城頭觀風景,眼見得城下亂紛紛~~”
嘴中哼着含糊不清的唱詞,左重背着手在辦公室裏轉了轉,琢磨着如何坑徐恩增和李齊五一手。
對待敵人,下手就要毫不留情,必須一次性将他們打疼,讓他們不敢再起其它的心思,他沒時間天天搞窩裏鬥。
正在思考時,房門再次被敲響,這次來的是古琦和宋明浩,兩人彙報了一條關于邢漢良的重要線索。
“副座,經過排查,我們在距離邢警長住所1公裏遠的地方發現了一部對外經營的私接電話,位置在居民區。
據老闆說,邢警長之前偶爾去他那打電話,兩個月前次數越來越多,好消息是,爲了便于記賬,他記錄了所有客人的撥打号碼。”
古琦一邊說,一邊從随身的公文包裏取出一疊厚厚的記錄遞給左重,面帶遺憾的補充了一句。
“壞消息是他既不知道談話内容,也不記得邢警長打的是哪個号碼,否則咱們立刻就能找到嫌疑對象。”
左重接過記錄翻了翻,好家夥,怕是有上千條,這麽多的待查信息,看來老古和老宋的頭發又要少喽。
随手合上記錄放到面前,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過了一會看向古琦和宋明浩。
“立刻調邢漢良的考勤記錄,将其請假、休假、外出的日期和時間找出來,先确定對方在外撥打電話的時間範圍。
再用電話黃頁對照時間段内的撥打記錄,找出已知号碼,黃頁上找不到的,直接去電話局按照電話安裝底單找人。
務必将每個電話号碼的資料查實,像是名義上的戶主是誰,地址在什麽地方,安裝時間等等,都要調查清楚。
這一步結束以後,讓電話局提供幫助,一一打電話核實信息,通話中千萬不要提及邢漢良,随便找個理由就好。
如果遇到接通後不說話或者不接電話的,不要多說或者多次撥打,想辦法從其他方向調查,聽明白了嗎?”
所謂的電話黃頁,就是電話局将電話号碼和戶主名字、地址印刷在一個本子上,以便電話使用者能快速聯系到想要找的人。
通過對照黃頁可以幫助二處盡快确定一部分号碼的信息,以達到節省時間和人力的目的,也能讓古琦兩人少掉點頭發。
看着古琦頭上倔強豎立的幾根黑發,左重感覺頭頂涼飕飕的,莫名想到了前車之鑒這四個字。
“是,副座。”
古琦和宋明浩不知道副局長正在關心他們的發型,低頭應了一聲,立刻告退出去安排接下來的調查。
與此同時,山城某個隐蔽之處,引發國府情報系統動蕩的邢漢良正坐在一張書桌前,低頭看着一本地┴下黨書籍。
房間之中,還有十幾個人做着同樣的事情,在這些人對面的牆上,一面由鐮┴刀和錘子組成的紅色┴旗幟分外顯眼。
而在隐蔽之處的外面,一群身穿便服的精壯男子警惕地查看着周圍,右手搭在衣擺下方到處遊┴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