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一輛藍鋼特快噴吐着白煙從金陵浦口火車站駛出,慢慢開過鐵路橋,向着東南方向駛去。
再過上五個小時,這輛列車就将抵達滬上北站,速度這麽快,票價自然不菲,能坐得起這趟車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二等車廂中,一位寶相莊嚴的大和尚閉目端坐在座位上,手中默默盤着念珠,一看就知道是得道高僧。
路過的乘客見狀自覺壓低聲音,輕輕走過,車廂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哐當哐當的火車運行聲。
乘客們各有各的消遣,有的人看起了報紙,有的人學着大和尚閉目養神,有的人則看着窗外。
突然,一個乘客站起身來,指着茳對岸的金陵城區發出驚呼,引得衆人紛紛擡頭看去。
隻見原本坪靜的金陵城中冒出了多道煙柱,不時還能看到亮光閃過,整個城市似乎被大火點燃。
這讓很多人想到了兩年前的那場戰争,難道是果軍打回來了?
不等乘客們做出反應,一聲聲沉悶的爆炸聲随即傳來,所有人的心頭猛然跳動。
亡┴國奴的滋味不好受,如果這事真是國府幹的,是不是意味着這場噩夢終于要結束了?
“八嘎,不準看!”
這時,車上巡邏的日本憲兵沖進車廂,揚起槍托将車窗旁的人趕走,态┴度蠻橫地對乘客們發出警告。
不過有人卻發現,對方在兇狠之餘表情中多了些驚慌,由此可見鬼子的心底也沒有底。
在憲兵的強力幹涉下,車上的混亂慢慢坪息,硝煙四起的金陵城越來越遠,很多人開始小聲議論。
“是不是果軍的轟炸機?”
“應當不是,沒有聽見聲音。”
“那是遊擊隊幹的?”
“怕是如此,地┴下黨在茳北……”
各種小道消息在車廂裏快速傳播,大多數人面帶喜色,隻有少部分漢奸如喪考妣,情緒比起日本憲兵還要低落。
而在大和尚對面的座位上,一個衣着考究的中年人招招手,把旁邊的乘客叫到面前,神秘兮兮的透露了一條秘聞。
“前兩天滬上也出事了,忠救軍的何行健在法租界被人砍了腦袋,好幾車的特務都死了,現場慘不忍睹,連巡捕都吐了。
這事滬上人人都知道,租界的報紙寫得明明白白,隻是日本人封┴鎖了消息,所以金陵這邊才沒人曉得,我也是剛剛收到風聲。
我看啊,某些人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隻是越是這個時候越危險,幾位有沒有興趣買份保險?哎,别走啊。”
中年人圖窮匕現,見縫插針地推銷起保險,本來還興緻勃勃的乘客掉頭就走,對于對方的挽留聞而不問。
但沒人注意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和尚耳朵動了動,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手上撚動念珠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此人正是奉命重建金陵區的歸有光,安排完報複計劃後,他沒有在金陵停留,趕在引爆時間之前登上了返回滬上的列車。
這倒不是他害怕,而是一旦那30多處地點被襲擊,日本人肯定會封┴鎖周邊交通,展開大規模盤查。
萬一他被困在金陵,錯過了“洋基号”的啓航時間,不但自身有暴露的危險,還會連累副局長。
更重要的是,歸有光想盡快回滬上保護和協助副局長執行其它任務,軍統局沒誰都行,副局長絕對不能出事。
可沒想到,他才離開滬上幾天的功夫,副局長就把國府欲處置而後快的何行健給制裁了,也是,就憑76号那幾塊料哪是副局長的對手。
心事盡去的歸有光松了口氣,靜靜等待着火車到站,同時在腦海中回憶了一遍此行的經過。
列車在鐵軌上飛馳,越過田地和原野,拉着長長的煙柱快速消失在地坪線,遠處的金陵城警笛四起,一片混亂。
五小時後。
藍港特快停在了修繕一新的滬上北站,歸有光在其它乘客的禮讓下第一個下車,在接受過盤問後走出了火車站,融入了人流之中。
在他走後沒多久,一輛挂着膏藥旗的日軍專列緩緩駛入了滬上北站的一個專用月台,站台上停了幾輛轎車。
而在汽車旁邊,幾名日本軍官,對華特别委員會機關長大迫通貞和佐官長谷良介列成一隊,像是在等待什麽人。
随着一聲響亮的汽笛,列車徹底停穩,長谷良介上前幾步走到專列的車門處,恭敬地低下了頭。
片刻後車門打開,一身戎裝的土肥原赫然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他笑眯眯走下車,擡手拍了拍長谷良介的肩膀。
“長谷君,好久不見。”
“歡迎土肥原閣下,能夠再次看到您,長谷喜不自勝。”
長谷良介深鞠一躬,語氣異常“激動”,他正想在南美再購買一片土地,土肥原就來了,這不巧了了麽。
作爲日本對華情報工作的重要人物,對方手頭有不少高價值情報,想必“胖虎”一定願意爲此出一個好價錢。
想到這,長谷看着土肥原就像是在看一根兩百斤重的大金條,随即指向歡迎隊伍介紹衆人和日程安排。
“土肥原閣下,這幾位帝國┴軍官來自滬上駐軍,您在滬上期間的安全由他們負責,至于大迫機關長,您應當不陌生。
您從華北遠道而來,一路上舟車勞頓,大迫機關長已經在公共租界最好的酒店預定了房間,一會您可以先行休息。
晚上軍方以及對華特别委員會爲您準備了宴會,新國府的幾位要員也會參加,不過季先生忙于還都事宜無法親來。”
土肥原聽完滿意點頭,對方安排的不錯,雖然專列裝飾豪華,但終究地方狹窄,他坐了這麽長時間的車确實有些疲倦,先去休息休息也好。
晚宴更是一個了解滬上局勢的好機會,離開滬上這麽長時間,有些事情是無法從文字情報中掌握的。
腦中想着事情,土肥原腳下走到了歡迎人群前,一一與衆人握手,接着在長谷良介的陪同下坐上轎車前往酒店。
幾輛汽車魚貫開出車站,坐在後排的土肥原撥開窗簾看了看外面,發現短短幾百米的距離,竟然有數支全副武裝的巡邏隊。
這種風聲鶴唳的場面,讓人仿佛置身戰區,而不是亞洲第一都市,他輕輕松開窗簾,瞄了一眼旁邊的長谷良介,淡淡問道。
“長谷君,法租界的事情我聽說了,何行健和陳明楚的死亡是你們的巨大失誤,也讓帝國失去了對付軍統的最佳時機。
聽說大迫認爲安慶劫囚事件和此事都是左重所爲,事發後還聯合租界進行了大規模的搜查,不知道搜查的結果如何?”
“并無發現。”
長谷良介立刻回道,一點沒有爲上司隐瞞的意思,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對華特别委員的機關長是大迫通貞,東京要追究也是追究對方的責任。
土肥原深深看了對方一眼,什麽都沒有說,民國有句話叫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抓捕左重是大迫通貞的工作,自己不能越俎代庖。
就像數小時前的金陵炸彈襲擊事件,死傷了數百名帝國勇士和新國府工作人員,即使他在火車上已經聽說這件事,但在得到軍部的命令之前,他隻能當做不知道。
官┴場自有官┴場的規矩,最忌諱的就是貿然插手别人的工作,即使他是對華特别委員的前任負責人和創建者也不行。
況且左重哪是那麽好抓的,此人爲人狡詐,說不定完成任務已經離開了滬上,他不認爲有了自己的參與就能抓到對方。
想了想,土肥原臉上露出微笑,不再讨論這個話題,轉而跟長谷良介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長谷君,十日後會有一位客人從北站下車,我想請你去迎接對方并安排他盡快前往港城。
接頭時間,暗号會有人告訴你,記住,這件事情是最高機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大迫少将。”
“哈依。”
長谷良介沒問來人的身份,也沒有問對方去港城的目的,該他知道的土肥原會說,不該知道的,即使他問了,土肥原也不會說。
果然,土肥原沉吟了一下,或許是爲了引起長谷的重視,最終有選擇性地透露了一部分情況。
“不久前,剛剛組建的民國派遣軍總參謀長坂垣征四郎閣下決定将對晉省的情報工作作爲重┴點,以期能盡快結束北方的戰事。
此事已經得到了天蝗陛下的批準,具體工作由華北派遣軍和晉省派遣軍共同負責,那位客人就是實現這個目标的關鍵人物。”
說完,土肥原便不再多說,興緻勃勃地聊起了民國西北的壯麗景色,言談間對那裏念念不忘。
長谷良介表面上笑着回應,心中卻在暗暗思考,晉省、客人、港城,這背後究竟是什麽秘密。
不知不覺間,轎車開進了公共租界,車輪帶起一陣塵土,過往的紛紛捂住口鼻,側過身子躲避。
馬路邊的一座茶樓上,邝福安将這一幕看在眼裏,待汽車開遠後他瞥了瞥周圍,看向對面的班軍小聲問道。
“出什麽事了?”
“不要問,伱安排好巡捕房的工作,立刻出發去港城,任務的具體┴内容出發前我會告訴你。”
班軍的表情異常沉重,這件事關系到整個北方的安危,如果真的讓某個人得逞,國┴家危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