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數輛轎車拉起警笛呼嘯着從茳城街頭開過,最後在一片人群前慢慢停下。
司機拼命摁動喇叭驅散看熱鬧的百姓,車輛硬是擠開了一條小路來到冒着青煙的車架旁。
車門打開,左重在古琦與邬春陽的陪同下跳下車,古琦順手掏出一張證~件對負責現場的警員亮了亮。
“内政部的,什麽情況,死了幾個人?”
聽到來人是茳城警署上級的上級,警員馬上小跑着過來啪嗒一下站定,擡手敬了個标準的軍禮。
“見過諸位長官,有一輛轎車在行駛過程中突然發生了爆~炸,一共造成3人死亡,身份暫時不知。
不過我們在附近扣留了一個可疑人員,對方身上有武器和兩根金條,據他所說他是特工總部成員。
另外,特工總部的徐處長在事發後也來到了現場,現正在那輛車内跟可疑人員一起等待勘察結果。”
警員瞄了瞄街角的一輛黑色轎車,快速地将情況做了個介紹,臉上挂滿了緊張之色。
這又是内政部,又是特工總部的,全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他這小身闆頂不住啊。
在他叙說的時候,邬春陽帶上手套和口罩,将車架内外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特别是形變最爲嚴重的地方。
等到警員講完,邬春陽也初步檢查完,手上摘下手套,加快步子走近左重,聲音不高不低道。
“報告,三名死者都是被爆~炸引發的大火活活燒死,頭骨、肋骨以及腿部骨骼有多處骨折痕迹,但整體形狀基本完好。
兇手用的應當是某種低速炸~藥,用量不算太大但很精确,能保證車内人員死亡又不會波及周圍行人車輛,是個好手。
(看看會不會被封)
根據痕迹初步判斷,對方将爆~炸裝置放在了車底油箱處,并且使用了定時或延時點火設備,這需要極其專業的技術。
炸~藥來源,我懷疑是煙火填充藥,具體種類要等技術人員的化驗結果出來,難點是這類炸~藥很好制作,難以追查。”
作爲特務處最擅長情報偵查的特工,他隻用了幾分鍾便将基本情況摸清,一旁的警員聽得張大了嘴巴。
所謂低速炸~藥,就是指以低于聲速進行快速化學反應的炸~藥,比如老式火(分隔)藥,煙火等。
缺點是威力小,優點是使用和操作較爲安全,也容易從日常生活物品中提取和制作。(小說杜撰,不要模仿。)
聽取彙報的左重捏着一塊手帕擋在鼻子前,遮住了半張臉,眼睛掃過密密麻麻的人群,嚴肅下達了兩條命令。
“老古,擴大封~鎖範圍,告訴圍觀的人,現場或許還有炸~彈,讓他們離遠一點,順便進行盤查和身份登記。
春陽,你把姓徐的和那個可疑人員叫來,真是奇了怪了,每次出事這家夥都在場,幹脆直接去當救火隊好了。”
“是。”
古琦和邬春陽應了一聲準備執行命令。
不成想徐恩增和一個年輕人主動走了過來,看到左重後,徐恩增腆着臉笑嘻嘻的拱了拱手。
“這是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幸會幸會,兄弟先前在不遠處公幹,聽到響動就來看一看情況。
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就先走了,重大案件是你們的管轄範圍嘛,咱們後會有期,告辭。”
說完他便擡手招呼幾個穿着中山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們是特務的壯漢離開,想要溜之大吉。
好不容易揪住這個家夥的小辮子,不把事情說清楚就想走,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左重使了個眼色,邬春陽靈活的避開壯漢的阻攔,将手搭在了準備逃之夭夭的徐恩增肩膀上。
還沒有等特工總部的人反應過來,他的左手就勒住對方脖子,右手拿出配槍頂住了肥嘟嘟的肚子,低聲發出警告。
“徐處長,麻煩你讓一處的兄弟走遠一點,卑職槍上的保險已經打開,萬一他們把我吓出個好歹,槍子可不長眼睛。
這麽近的距離開槍,子彈會直接射穿你的肝髒,用不了五分鍾你就會因爲出血過多死亡,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專業。”
他嘴裏說着話,無視已經拔槍的特工總部特務,用力拽着臉色慘白的徐恩增向左重移動。
“相信,相信,我一百個相信邬兄弟,大家都是一起去過東北的生死哥們,千萬别開槍,别開槍。”
默念着好漢不吃眼前虧,徐恩增一邊解釋,一邊拼命揮舞小短胳膊,讓手下滾遠些,順從的被帶到了左重面前。
看着被挾持而來的死胖子,左重看了一眼汽車旁邊花枝招展的女人,心中冷哼一聲,苟屁的公幹,都快公幹~到床上去了。
懶得管對方的破事,他站在車架殘骸旁淡淡問了句:“說說吧,車裏面是什麽人,别說不知道,要是跟你無關,你不會出現在這。
别說我沒提醒你,老徐,茳城是國府的臨時首(分隔)都,此地發生任何大事,最終都要彙報到韋員長的案上,千萬别想騙我。”
“這……”
徐恩增眼珠子都快轉飛了,很快意識到姓左的說得不錯,今天晚上甄秀去見自己的事瞞不過别人,還不如主動說出來。
想清楚這點,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實話實說,我懷疑車内的死者中有一個是我們特工總部新任情報科長,名字叫甄秀。
此人是蘇省人,曾在津門黨部工作過,津門淪~陷之後來到了茳城,被上級推薦進入一處任職,我們一小時前剛見過。
我與其并不熟悉,對方爲什麽被人炸死,我是一無無知,哎,對了,這是甄秀的下屬小謝,你有什麽事情可以問他嘛。
他第一個到達現場,身上還有武器和金條,此事說不定就是這家夥收了好處幹的,難怪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得好好審他。”
論甩鍋,徐恩增是專業的,毫不猶豫就把驚魂未定的小謝賣了,别說一個隻見過一面的陌生人,就算是至愛親朋,該賣也得賣。
左重轉頭瞥了暼恍恍惚惚的年輕人,心說算你小子倒黴,立刻示意小特務将小謝控制起來。
“冤……冤枉啊,我……我就是來看看發生了什麽,金……金條是甄科長給卑職的,爲的是不讓我亂說話。”
莫名其妙的小謝大聲呼救,連腸子都悔青了,短短一天時間被人摁在地上兩回,早知道這樣,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來湊這個熱鬧。
聽着這番結結巴巴的解釋,想到此人姓謝,又想到金條,原本漫不經心的左重認真看向對方,接着便失去了興趣。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他見過太多在曆史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一個小小的特務和情報販子,完全沒必要多加關注。
但想了想,他還是讓小特務暫時停下,又随口把警員打發走,慢步來到小謝的身前,問了一個跟甄秀有關的問題。
“我是特務處副處長左重,現在有一些事情要問你,你最好如實回答,甄秀有沒有跟别人結怨,誰最有可能這麽做。”
特務處。
小謝當然知道這三個字背後代表了什麽,緊張之餘有點疑惑,不明白一樁普通的爆~炸案怎麽會引來了這幫殺神。
意識到事情嚴重,他老老實實地表示甄秀非常會做人,與上、下級的關系都很融洽,從沒聽說對方跟别人結過仇。
即使在工作中與某些人有過矛盾,那也不至于讓人家用炸~藥去炸汽車,這種大案隻要查出來,兇手就得掉腦袋。
對于他的解釋和推測,左重沒做任何回應,命人将小謝送到辦事處去,現場人多眼雜,有些事不方便在這裏詢問。
旁邊豎着耳朵的徐恩增卻從中聽出了貓膩,雖然國府的重案、大案都歸特務處管,可姓左的這些人來的也太快了。
況且對方之前又不知道死者中有特工總部的情報科長,行動如此迅速肯定有其它的原因,他猶豫了一下靠了過去。
“左副處長,左兄弟,恕我多句嘴,甄秀是不是有問題,難怪我一見這家夥就覺得不對勁,你千萬别誤會,他真不是我的人。”
徐恩增似乎忘記了那顆百年野山參,一本正經地叫起了苦:“上峰來的命令,讓他主管情報科,我一個小小的處長無法拒絕。
大家都是爲黨國效力,理應相互扶持才是,二處有什麽需要配合的地方盡管說,一定不要客氣,一處上下絕不會推辭拖延。”
被手下坑了那麽多次,徐處長也有經驗了,别的可以不管,先置身之外,保住自己再說。
而且甄秀确實跟他無關,大不了把人參燒了就當退給甄秀,如果陰曹地府能收到的話……
左重一點都不意外徐恩增會推卸責任,不這麽做,那就不是徐恩增了,想到反正案件遲早通報,于是沉吟片刻緩緩說道。
“我們正在查一件案子,有人出錢讓報社發表挑撥國府和紅俄關系的文章,根據調查那個人就是甄秀,結果剛想抓捕對方就這樣了。”
指着汽車殘骸中那幾具面目猙獰的焦屍,他的表情有點無奈,任何一個情報人員遇到類似情況都會是這種反應。
徐恩增聽完差點笑出聲,心說左重啊左重,你也有今天,重要證人被殺人滅口,哈,這下看你怎麽跟上峰交待。
以往出問題的全是一處,現在二處同樣出了問題,這事說明了什麽,說明姓左的不過如此,一個幸進小人而已。
但表面上徐恩增還是假惺惺安慰道:“哎呀,怎麽會這個樣子,我看二處說不定有家賊,否則不會這麽巧,左兄弟你要當心喽。”
如果一定要用成語來形容他的這段話,那就是陰陽怪氣和指桑罵槐,言語間那股子幸災樂禍,就連傻~子都能聽得出來。
左重輕哼一聲,看向邬春陽對車邊的女人揚了揚下巴:“幫那位小姐做個“詳細”的筆錄,問一問徐處長跟她商讨了什麽公務。
至于徐處長你嘛,請吧,現在夜黑風高的,小心被人打悶棍,要是案子需要你的口供,特務處會正式行文你們特工總部。”
“是。”
邬春陽收回配槍,放開徐恩增走了,眼中滿是冷意,也不知道一個屢戰屢敗的廢~物,哪來的勇氣挑釁副處長。
而被将了一軍的徐恩增面色通紅,想要開口求情,可看看周圍荷槍實彈的二處特務,當即決定從心,一縮脖子腳底抹油溜了。
十多分鍾後,做完筆錄的邬春陽重新回到左重身邊,不動聲色地遞過一張帶着脂粉香氣的紙條。
左重餘光瞥向遠處的女人,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将紙條攥在手心,轉身鑽進了車裏低頭看去。
借着朦胧的月光和燈光,能看見紙條上寫了兩行淡淡的文字,字體非常粗,應當是用眉筆書寫。
第一行寫的是甄秀行(分隔)賄徐恩增一顆野山參,第二行是甄秀受人推薦任職,背景複雜。
默默點燃火機把紙條燒毀,左重摸着下巴眯起了眼睛,眼神轉了一圈停在汽車殘骸上,嘴角露出了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