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一骨碌爬起來,問道:“什麽事?”
秃子說:“你睡得要死,外頭打起來啦,方才有個白衣的女賊提着劍還進屋子來着……”
說着拉陳昭到窗外窺看。
陳昭看着外面,又看了一眼秃子,一臉奇怪的說:“你别是做夢吧?怎麽院子裏什麽也沒有?”
秃子也擠進紙洞向外看,卻發現此時院子裏靜悄悄的,非但沒有什麽人影,連一點動靜也沒有,總之什麽也沒有,十分安靜。秃子大惑不解,黑暗裏瞪大眼睛說道:“這事奇怪!剛才分明就有一個白衣女子進來,又在院子裏同人打鬥,怎麽一時不見了——啊對了,說不定又是你搗的鬼!”
陳昭瞥了他一眼道:“胡扯!你自己做夢,反而要倒打一耙!半夜三更把人吵醒,趕緊去睡覺!”說着,自己回到床邊,倒頭又睡了。
不過很快又擡起頭來:‘這張床大,你去那一頭睡去,回頭有錢了,再整一個床去,絕不和你這臭小子擠一張大通床了!’說完又躺下睡了,未幾,便傳來一陣打鼾聲。
秃子怔了怔,也有點稀裏糊塗,從窗上破洞向外窺視了一會,依舊沒什麽動靜,也無可奈何。
“莫非真的是我做夢出現了錯覺?”
秃子自言自語,覺得剛才的夢實在太逼真了,此時他才覺得十分困倦,連忙倒在床上,不一會兒也睡着了。
一覺醒來,天已放亮。
秃子走到院子裏,忽然喊叫起來,聽到他的叫喊聲,陳昭随着出來,問道:“又有什麽事大驚小怪的?”
秃子指着院子地上叫道:“你快來看,快來看!那隻石獅子跑這裏來了!”
原來院子中間倒着的那個石獅子,如今抵在門上的,隻剩下蹲獅子的石座了,再看,石獅子的頭已被砍掉,滾到遠處,滿地盡是大大小小的石片,石屑。最令人驚異的是,石獅子的肋部竟然插着一把劍,劍身大部分沒入石獅子身子裏面,隻剩下長長的劍柄和一小截青幽幽的劍鋒。
秃子恍然大悟:“我說怎麽看見一個老虎似的怪獸從門洞裏跳出來,原來就是這個石頭獅子,這石頭獅子還會跳起來咬人!那個白衣女子用劍一揮,它就趴着不動了,想是那個時候被砍掉了腦袋——你看,我沒做夢吧?”
秃子圍着無頭獅子轉了一遭,又自言自語的說道:“她砍掉了獅子的頭就進了咱們屋子,進來時手裏分明持劍,怎麽着劍又會插到石頭獅子的身上,沒有腦袋,又怎麽會跳起來咬人呢?”
陳昭在一旁微笑道:“這就是平時所說的‘困獸猶鬥’了!”
秃子嘿嘿一笑,還翻了翻白眼珠說:“并沒有人說‘石獸猶鬥’,更沒有聽說沒有腦袋的石獸會跳起來咬人,我看多半是你在鬧鬼。”
陳昭所:“我在那裏睡覺,倒是你拿刀弄杖的,怎麽是我鬧鬼?”
秃子知道陳昭本事大,雖然聽他這麽說,但心底不信,他踩到石獅子身上,一心想要拔出那柄劍。
他吃了仙桃,力氣極大,本來隻需要輕輕一拔,便可以拔出來。
但是陳昭有幸和他開個玩笑,所以他雙手緊握劍柄,隻掙得面紅耳赤,也沒有拔出劍來。
陳昭問道:“你拔那東西幹什麽?”
秃子道:“拔下來,我拿着練武藝,你看這把劍多厲害,竟插進石頭裏面去了,定然是一把寶劍!以後碰到石獅子要我,我也拿這劍砍它、”
陳昭所:“你不是有一把寶刀嗎?”
秃子說:“那寶刀歸你了!”
陳昭暗暗好笑,這秃子也是一個喜新厭舊的家夥,居然識得寶物,可惜這寶劍不愛他——硬留下,怕是會引起一陣紛争。
在他成爲進士,當上官吏之前,還是不要把矛盾擴大化,也不要增添敵人爲好。
看着秃子又要去拔,陳昭笑着說道:“你就用力拔好了,拔出來就歸你!可有一樁,要是你拔不出,我拔出了,這劍可就歸我了!”
秃子一聽,用大力氣去拔,拔也拔不出,晃又晃不動,直掙的面紅耳赤,精疲力盡,這才喘着粗氣說:“你那大桃子看來也沒什麽用處,這劍我不要了。”
陳昭走上前去,輕輕地一手将劍拔出來,秃子不由得大聲喝彩!
見陳昭舉劍細看,他也擠上去看,之間那劍身似肥厚的韭菜形狀,中間隆起,兩面劍鋒上看起來很鈍,看不出鋒利模樣,卻青幽幽的發着暗光,令人看了膽寒。
劍身靠近劍柄處有一簇花紋,似字非字,似圖非圖,秃子不認得,就問陳昭道:“這上面刻的是什麽?”
陳昭說:“是四個篆字;‘秋水寶劍’。”
秃子點頭:“這名字起的好,這劍看上去就像一道清水,還讓人覺得冰涼,你以後不玩的時候,也借我玩一玩。”
陳昭道:“這劍我自己也不便留下,隻怕要物歸原主。”
秃子叫道:“你還讓她拿來吓人?”
陳昭道:“她拿回劍去,就無事了。倘若拿不到手,今夜仍要來尋,我們就不得安甯了。”
秃子問:“那依你說該怎麽辦呢?”
陳昭道:“按理說撿到東西,就應該物歸原主,可是古有子貢讓金,子路受牛,我們又是窮光蛋,當然不能白白幹活,所以怎麽着也要收取一點酬金的?”
秃子點點頭。
陳昭看了他一眼。
這秃子顯然聽懂了“子貢讓金”、“子路受牛”兩個典故,看來他小時候他的母親教了他很多東西。
要知道,不是所有的母親都是範仲淹他娘,在家裏窮困的情況下還能教授孩子知識。說不定秃子的身世不簡單呢。不過陳昭雖然這麽想,卻半點沒有查探的想法。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說的事情,既然這小秃子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自然要尊重對方。
就在此時,秃子問道:“咱們又不知道她在哪裏住,怎麽把這把劍送回去呢?”
陳昭道:“雖然不知道她在哪裏住,但是要引蛇出洞,也不是什麽難事!”
說完,他找來一塊破布,将這柄劍纏好,隻留一個鑲嵌着寶石的劍柄在外,又在劍柄上插了一個草标。
秃子已然明白,接過來抱着,見陳昭推開石座,就随他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