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子聽了陳昭的話,心裏将信将疑。
他怕惹惱了大将軍,自盡皮肉受苦。但陳昭對他說道:“反正今日咱倆吃飽了,不必再出去找吃的,又沒有别的事情去做,我料那個大将軍趙九,此刻正在利爪鷹家裏照料他,我們切去看看房子。”
秃子猶猶豫豫,但還是跟着去了。
二人來到趙九所住的宅院,見大門虛掩着,推門進去一看,果然趙九不在,陳昭背着雙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圈。
看那樣子,仿佛十分挑剔,似乎是在這裏買房子的一位大爺。
正房堂屋,已經去就見正面設置的香案,上面供奉的是原戶主的祖宗牌位,牌位前的香爐上海插着未曾點燃的三隻新香。陳昭見狀,不由得感到好笑,開口道:
“原來這位大将軍的‘福氣’也有限,他分明是害怕鎮不住冤鬼,還要燒香祈求徐家列祖列宗,請他管教子孫不要來騷擾。”
正房的西間門已用灰磚堵死,東間卻挂着布門簾,掀開來看,裏頭擺着一張床,床頭上挂着明晃晃的一把刀。
要麽這個叫花子有什麽仇人,須夜裏防備仇人來刺殺,要麽就是吓唬冤鬼。給自己壯膽的。裏面屋裏牆角還有一個木箱子,再沒有旁的東西了。
陳昭說:“我料那大将軍即刻就要回來。”
秃子着慌了:“你剛剛說要他不在家中,怎麽不一起說出。”
陳昭說:“一起說出,你也不跟我來了。這些也需他實在來再好吧。你不必驚慌。等一會兒他回來了,你有躲在東邊這間屋裏。從門簾縫中向外看。不論看到什麽壞事,你都不必害怕。那全是。我鬧得鬼。”
秃子說:“這分明是他住的,一間屋子藏不住的。他進屋裏來怎麽辦。”
陳昭說:“這個你盡管放心。他絕對不來這間房子。他絕不會知道你躲在裏邊,不過話要講清你大驚小怪。弄出聲響來。那就不要怪我了。
秃子說:“我不出聲就是。你又是待在哪裏呢?”
陳昭說:“我躲在這屋子的香案底下,給你演一台好看的戲。”又問道:“你可知道,在這屋裏吃了驚吓,三天就死了,那孩子的姓名?”
秃子說:“聽說叫劉飛,死的時候同我們一般大小,他就是那天夜裏向你讨錢的劉通的親弟弟。”
陳昭點點頭:“原來是他親弟弟,沒想到劉通這麽無憂無慮,還能聽見錢響,卻有這樣一個弟弟,那麽可憐……”
兩人說着話,聽見外頭大門“呀”一聲響。陳昭所:“你看來了不是?好,你就照我說的,立馬躲進屋裏看戲,我去藏了。”
陳昭說着,藏到香案底下去了。
短短大半天,秃子已經看到陳昭的手段,知道他是有大本事的,更對他有了一種盲目的自信,倒也不甚害怕了,便進了裏屋,從窗戶紙的一個破洞向外看。
果然走進院子的是大将軍趙九,隻是令人不解的是,趙九并不徑直朝正屋走來,卻用眼睛緊緊盯住正屋房門,蹑手蹑腳,躲躲閃閃。
秃子見到這情景,胸中頓時“咚咚”敲起鼓來,腦中閃出念頭是:“遭了,定然是大将軍躲在暗處,瞧見我們進了他院子,此刻來一個生擒活捉。”
其實秃子弄錯了。
這大将軍趙九這麽一副怪樣子走進自己院子,是剛才鞭打利爪鷹的事給吓得。
當世王虎向他吆喝:“住手!”把袋子口一解開,裏面捆着的竟然敢是利爪鷹,大将軍趙九便整個驚呆了,傻掉了。
我的天哪,這是怎麽來?發生了什麽事?
二爺不是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嗎?而且是他下命令讓我們打人,“噼裏啪啦”一頓臭打,打的竟然是二爺自己?
他什麽好時候鑽進那紮的嚴嚴實實的袋子裏去的?又是誰把他捆上的?
大将軍傻了半天,忽然打了一個冷戰,覺得一股涼氣從腳跟一直竄到頭頂——除了鬼,誰也幹不了這事!
這肯定是自己院子的冤魂所爲。
利爪鷹殺過人,宅子裏的冤魂自然看他不順眼:好你個臭小子,你也是拿刀殺過人的兇手,這會居然又跑到我們眼皮子底下殺人來了!咱們把他塞進袋子裏去,根按個少年掉個個兒,讓他狠狠地挨一頓揍……
他越想越害怕,便小聲問王虎:“你說,是不是因爲這個宅院不幹淨?”
王虎也是滿腹疑團。他懂得武功的奧妙,聽說過金剛不壞神功的威力,所以陳昭挨打,卻渾然無事,他倒是沒往别處想。
但是一個人的武功就算好到天上去,也無法神不知鬼不覺的沖紮的牢牢的口袋裏跑到椅子上坐着去,又霎時間把椅子上原來坐着的那位捆綁結實,嘴裏塞進麻核桃,在不露痕迹的把他塞進袋子裏!
事實上,在這個文盲率九成九的時代,絕大多數人都信鬼神,王虎這個讀過書,練過武的,也不例外。
此刻一聽趙九這麽說,頓時醒悟,一跺腳說:“嗨!二哥有過人命,咱們壓根不該上這裏來打這個孩子!”
趙九一聽王虎和他想的一樣,越發毛骨悚然,忙道:“走!咱們擡二哥回去。”
兩人把利爪鷹擡回家,安排他睡下。
王虎說:“剩下的都是敷藥、調理的細活,你也幹不了,你今日也累了,早點回去吧。”
送利爪鷹回到家,趙九穿過鬧市一走,心裏頭踏實點,也就依着王虎的話回家。但是到了家門口,想想裏頭一個活人也沒有,四周似乎也是安靜得很,不由得又有點發憷。
猶豫再三,終歸是自己住的地方,趙九終于壯壯膽子,推開虛掩的門走進去,一邊向屋子裏走,一邊心裏頭打鼓。
結果秃子看見他這個模樣,還以爲來抓自己的呢。
卻說大将軍趙九到底挨進了堂屋,偷眼四顧,倒也沒什麽異樣,他心裏想:“今天最要緊的是燒一炷香,禱告一番。”靠着平日裏對徐家祖宗頂禮膜拜,他一向安享受安樂,料想今日也能得到鬼魂的諒解。
趙九想到這裏,向朝着牌位作個揖,然後伸手去取香爐裏插着的三支香,想拿下來點燃,手伸到香前卻突然停住,隻顧怔怔的看着——也不知何時,這三支香已經點燃,三縷青煙正淼淼的向屋頂飄去。
難道我剛才已經點燃了?
怎麽半點印象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