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三人談玄論道,天地自然,大道至理,神通術法漫漫而談,不再隻說治國人倫之道,這番太清真人才講過陰陽開辟,清濁分化的至理,那邊玉清真人便說起太陽之氣運轉太清的妙谛,而陳昭學問見識雖不及二人,但即使片言隻字,卻又往往恰到好處,引人深思,即使兩位聖人聽了,也能深感其中蘊含的至理。因此對陳昭愈加看重。
聽聞聖人講道,陳昭許多疑問處無不豁然開朗,又想到如今誅殺雲程萬裏鵬,幾與佛門沖突,自己雖然不在意,但畢竟身處西牛賀洲,國家正處于漢化之際,若是佛門出來添亂,漢化畢竟事倍功半,甚至有夭折之危。
縱然他法通準聖,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所以他欲以道理,請教二位聖人。
太清淡淡一笑,便講無爲而不爲之理。
他主張身國同治,以兩相自然爲本,事因之而循之,物因之而動之,法天地之使萬物自然,甚至不得不然而爲,以無爲謂之使物我自然。以使物我共逍遙,善于行不言之教,使人自化。
玉清雖然贊同太清之言,但在太清無爲之基礎上,又道大道無功,全生避害,爲我貴己,不與物往以不染物性,無爲以兩不相累,兩不相擾。
元始天尊受到陳昭啓發,早有妙論,看了一眼白鶴童子、金毛犼,又掃過茅廬外豎耳聆聽的闆角青牛,手中玉如意微微一揚,侃侃而談:“天生萬物已養衆生,又置生殺而治之,此天道也,然披毛戴角之輩,皆通适者而生,不适則死之理,故而貴己!爲我貴己,非貴己者,死矣!物肖其父,本性自如。父不貴己,則亡,其父貴己,則生。貴己者有子而貴他人者絕後,是故天生萬物,無不貴己!”
“天道之事,在于功利,人類滋長,衆生繁衍,在于自得。爲民心,爲聖心,爲道心也。”
那仙鶴童子雖然就在玉清老爺身邊,不沾禽獸之道,但他畢竟本身爲鶴,通禽獸之言,又有金毛犼、闆角青牛異類,曾混迹于禽獸之中,見其生,見其死,乃至強者生而弱者死,自然淘汰,天擇其強,萬物演化之理,卻聽得如癡如醉,勝過老子道德家言。
這本來是陳昭所思考之事,也知道玉清說的是楊朱之言,但比楊朱精簡卻有妙在颠毫。
陳昭深明其理,知道楊朱或許是某位道家聖賢轉世,雖講物競天擇之言語,其中也蘊含道德之理念。
其本質上,已經接近于進化之道。
太清聞得玉清之言,點頭笑道:“善……貴以身爲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爲天下,若可托天下。”
陳昭聽兩位聖人商業互吹,竟毫無尴尬之色,心中也是欽佩萬分,不由得心中一動,忽有茅塞頓開之感,便說出天行有常,萬物發展,皆遵循大道,此道者,便是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也。故而以爲,與順應天地變化,就許掌握天道變化至理,求其道,此爲拓進發展。
又言人類異于萬物,在于智慧開蒙,智慧開蒙能求道,求變,乃是拓進發展之變,人善變,變則通,通則久,所以長于世間萬類,人能求道,所以貴與世間衆生。
再說鶴、犼、牛等聽講之輩,已開通智慧,渴求大道,便知拓進發展之理,故而能超脫萬物,與人并肩。
靈山諸輩,由人得道,或佛陀、或菩薩、或羅漢,有三千弟子,五萬佛衆,各個通曉佛法,自在覺悟,神通廣大,以此傳播佛法,人人修己以待琉璃世界,緻使西牛賀洲境内,麻木不仁,安于現狀,幾如神佛玩偶,圈養之家畜。
兩位聖人聽到此處,已知陳昭内心深處,已經與靈山之輩隔閡甚深,已經到了理念之争的地步,不由得輕輕歎息。
但太清無爲,玉清順勢,争與不争,皆在己心,雖未曾點頭表贊,卻也沉默微笑,隻待看陳昭順勢大道。
見兩位聖人這般模樣,陳昭心中連稱大善。
他不需要二位聖人表态,隻需要他二人擋住佛門聖人阿彌陀佛的幹涉即可。
又談數日,陳昭便與二聖拜别,徑直離開玉清境彌羅宮,回到凡間。
一路上,金毛犼聞道:“主人,我曾聽菩薩轉述佛祖點評四大部洲之語,其中評西牛賀洲,與主人略有沖突,但細細想來,似乎一般無二。”
陳昭微微一笑,問道:“那麽佛祖如何點評四大部洲?”
金毛犼道:“佛祖說四大部洲,衆生善惡,各方不一;東勝神洲者.敬天禮地,心爽氣平;北巨蘆洲者,雖好親生,隻因糊口,性拙情流.無多作踐;我西牛賀洲者,不貪不殺,養氣潛靈,雖無上真,人人固壽;但那南贈部洲者,貪淫樂禍,多殺多争,正所謂口舌兇場,是非惡海。”
陳昭哈哈一笑:“佛門隻是望階級固化,死水不瀾而已,在我看來東勝神洲者,敬天禮地,崇仙尚神,幾無己,猶如草木,雖清淨,實如大樹,風雨必腐;北巨蘆洲者,于天地争命,爲生存多效上古,性拙情疏,學法禽獸;那西牛賀洲者,麻木不仁,安于現狀,幾如神佛玩偶,圈養之家畜;唯南贍部洲者,個個貴己,尚争善變,求道發展,不迷仙佛,乃貞觀盛世,人道之地。所以我推行漢化,其實使我大明如華夏貞觀盛世一般,創一個洪武盛世。”
陳昭說完,又慷慨激昂道:“我西牛賀洲衆生,階級固化,人道無從發展,爲靈山蓄養,不複爲人,實在可憐,聖佛以極樂世界惑人,偏執精神,而脫離物質,非我所願也,而我大明,當衆生人人貴己,爲欲望和追求而尚争尚變,求大自在,不受仙佛禁锢。使得仙佛隻能教化,而不可惑人,如此長久,便可向天下大同邁進!”
“若如此,則爲造化蒼生之德!我不爲聖人,誰爲聖人?”
……
“你們靈山好不要臉,這盤絲嶺盤絲洞是我們姐妹開辟的洞府,曆來沒少給佛門上供,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你們爲何敢來搶占我等地盤,分明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盤絲嶺盤絲洞外,一個妙齡女子指着對面的金剛拳菩薩,厲聲喝道。
她身後站着六個女子,均是婀娜多姿,形象俏美之人。
這七位都是蜘蛛精幻化成人形,每一個都是美若天仙,尋常男子見了,隻怕心思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但在佛門菩薩眼裏,她們不過是紅粉骷髅。
金剛拳菩薩淡淡的說道:“你等妖孽,殘害蒼生,作惡多端,本應将你們一一誅殺,形神俱滅,但我佛慈悲,不願殺生。你們若是安然離開,貧僧尚饒你們一命,若是不知悔改,還占據這座洞府,那我佛隻能行雷霆手段了!”
“你們無恥!”蜘蛛精大姐被金剛拳菩薩的話語說震動,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七個蜘蛛精占據洞府以來,精心裝扮,仔細經營,其用心之盛,不亞于新建房屋的小戶人家,聽到佛門要強占洞府,自然不樂意。
“南無阿彌陀佛!”金剛拳菩薩冷冷一笑:“日光之下,佛法所及,皆爲佛土,既然身處佛國,當聽佛旨,你若是不服,那就和貧僧打過一場,若是不敢打,可以去靈山伸冤,我佛慈悲,衆生平等,定能給你等公正判決。”
“欺人太甚!”不隻是蜘蛛精大姐怒了,其他六姐妹也一起勃然大怒。
還去靈山伸冤?
他們是妖精,不是普通鄉下愚夫蠢婦,遇到地主欺壓就知道去縣太爺那裏擊鼓鳴冤。
誰不知道地主鄉紳和縣太爺是沆瀣一氣?官司怎麽打怎麽輸。
真要是傻乎乎的上了靈山,如來佛祖問一句:“下跪何人,爲何要狀告本佛?”
他們豈不是自投羅網?
想到這裏,七個蜘蛛精臉色漲的通紅,随即齊聲大喝一聲,一起後退,站成一排,一起解了上身羅衫。
金剛拳菩薩見狀,心中冷笑:“你那蠱惑男人的手段,隻好使用在别人身上,用在我靈山衆人身上,豈不是玩笑一般?我等看破生死,視透幻想,你等女妖縱然貌美,也不過是紅粉骷髅,能奈我何?”
他存心賣弄手段,看着七個女妖有何本事。
哪想到這七個女子隻是肚腹,各顯神通:一個個腰眼中冒出絲繩,有鴨蛋粗細,骨都都的,迸玉飛銀,時下把洞府瞬間遮蔽住。
金剛拳菩薩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這七個女妖懼怕我等,隻好行躲避之術,我佛慈悲,江浙蜘蛛網給捅破,趕走她們便是!”
衆靈山僧兵齊聲應諾,立刻有一個擅長使火的尊者越衆而出,張口便噴出一堆火來。
這火正是佛門業火,可灼燒萬物,那蜘蛛精法力不強,結成的網狀繭,本來就不耐火,遇到佛門業火,頓時燒得幹幹淨淨。
七個蜘蛛精見狀,頓時臉色大變。
要知道這蜘蛛網繭是她們的防身堅盾,沒想到被佛門一下子給破解了,沒有了蜘蛛網,她們就是一群待宰羔羊。
“跟他們拼了!”蜘蛛精大姐手腕一晃,顯出一柄飛鏈,就想上前搏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