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帶着周瑞家的巡視院子,或者走訪親戚,卻不怎麽去賈母那裏請安了。
在她心裏,已經對賈母大大不滿了。
你以爲離了你那個刁蠻女兒一家人,娘娘就沒辦法了?
老太太,難道你不知道娘娘是我一心調教大的,是以不用你找賈敏,她就複得聖寵。
賈母知道王夫人的動靜之後,也沒說什麽,也懶得說什麽了。
隻要那些莊子店鋪還在金桂手裏,寶玉日後的生活依然有保障,管這個二兒媳鬧騰什麽。
不過賈母畢竟人老成精,很快收到消息,原來王夫人這段時間常去李纨的娘家,說要給來京投奔的李纨堂妹說親。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賈母歎了一口氣,便把李纨喚來:“你可知道,二太太最近在忙些什麽?”
李纨點點頭答道:“太太給我說了,我嬸母帶着兩位堂妹上京寄居我家。其中大妹妹李玟年紀不小了,人又生的好,二太太菩薩心腸,一直在爲她擇婿,最近聽說與大司馬賈雨村的三公子年紀合适,有意将玟妹妹許給他家的三子。”
說完歎了一口氣,低聲道:“可我記得,賈三公子似乎比玟妹妹小了好幾歲……”
賈母聽了,呆呆坐了半晌,對王熙鳳道:“罷了,我老了,管不了他們那麽多了……”
說完讓李纨退下,拉着一直做木頭人的王熙鳳手道:“橫豎他們如今被富貴權勢迷糊了神智,再也聽不進我的話了,隻可憐了我的寶玉,将來被他們連累受苦可如何是好?鳳丫頭,你明日把寶玉和金丫頭叫過來吧。”
王熙鳳答應着,第二日就把寶玉和金桂請了過來。
寶玉和金桂給賈母請安後,賈母和藹的問他們成親後的生活,從管家理事到丫鬟是否聽話,一一問了個遍,最後才漫不經心的問道:“如今你們府裏是你們太太親自管家,你們兩個東西呢?也給你們太太管着?”
寶玉看了一眼自己媳婦,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老太太爲何這麽問。
但夏金桂可是與王夫人鬥得不亦樂乎,因此微笑着說道:“不瞞老太太,孫媳的嫁妝和前兒老太太給二爺的莊子、房舍、銀子都是孫媳在管的,那些店鋪也是我在經營的,這些進項的銀兩算是我們院裏的,太太‘仁慈’,我們自然不用上交,再說了我之前管家,管的不好,惹得太太大怒,我便将這管家的事情上交了,不過我們小院自然自己管自己,太太看在寶二爺孝順,便一直沒有插手。”
賈母眼前一亮,不由得和王熙鳳對視一眼。
這媳婦,可以啊!
無論是口才還是頭腦,都不亞于熙鳳啊!
誰不知道二太太是個眼珠子隻有錢财的,而且手腕和心計都是狠的。
如今爲了她女兒,更是眼裏隻有黃白之物。
若夏金桂是個軟弱的,隻怕早就把那些嫁妝、店鋪和錢财抓到手了。
這金桂居然輕松抗住王夫人的手,可見是個不簡單的。
寶玉撿到寶了啊!
想到這裏,賈母十分滿意點點頭,又問道:“那府裏給你的月例是多少?成親了,按道理過年你們是該有分紅的,可有說給你們多少?”
金桂恭敬的回道:“府裏給我們的月例和大嫂子的一樣,一人都是一月十兩銀子,至于年底府裏的分紅,老爺和太太都沒提,我們也沒問的。”
賈母皺眉道:“才十兩?也忒少了。”
金桂道:“不瞞老太太,賈府如今的店鋪俱都虧損,沒什麽進項,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府裏各處都該儉省,故我們的月例一月十兩;她的月例如今也是減了的,一個月是十八兩;三妹妹一個月還是二兩銀子;環哥兒和周姨娘一個月二兩銀子;蘭哥兒随着大嫂子,就不單給了。我們院裏也不缺那點銀子,至少也不稀罕……也不緊張那些紅利了。”
賈母冷笑一聲,道:“她倒是會儉省。”又想了想道:“橫豎年底也沒到,這分紅就先不說了,有老婆子在,必不會讓你們委屈了。隻是如今你們的東西都放哪裏?”
金桂道:“老太太放心便是,孫媳婦在紫金街和雨花巷各有一所三進的小院,媳婦将東西放在那裏,派人專門守着,孫媳婦也常去檢點,二爺也去過。”
賈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含笑點頭,對這個孫媳婦,實在是滿意的不得了。看來這王夫人雖然眼睛隻看見三尺遠,但是卻瞎貓碰上死耗子,竟然給寶玉找了這麽一個穩妥的好媳婦。
賈母實在太滿意了。
頓了頓,賈母道:“金丫頭行事穩妥,我是十分放心的,不愧是管過家,管過生意的人,你們好生過日子吧,若得了空,就常過來看看我。寶玉也多用點心,對金丫頭好些,讓我早日看到你們生的重孫子,我就歡喜了,這眼也能安心的閉上了。也不辜負你們的金玉良緣。”
金桂羞紅了臉。
寶玉卻跪下磕頭道:“老祖宗千萬不敢這麽說,是孫兒無用,讓老祖宗操心了。”又道:“金桂是好的,孫兒心裏也愛重她,自然……自然會用心對她的。”
金桂一愣,低下了頭,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雖然認識寶玉晚,嫁進來的時候卻對寶玉在大觀園的是是非非做好了調查,知道寶玉心裏,有三個人在他心裏留有印象。
前兩個是黛玉和寶钗。
但他倆都嫁給成國公。
另一個是老太太的親外甥女,一門雙侯家的史湘雲。
她從小和寶玉一起長大,小時候隻怕也許過不少長長久久的諾言,幾年前京城裏都傳遍了,
因爲寶玉不珍惜,沒擔當,所以那女的嫁給外地的高官之子,如今也進京了。
不過這三個女子都已經是過去式,寶玉即便是心中有她們,隻怕她們此時心中也沒有寶玉。
再說自己和他成了親事,可見是願意将過去的心思淡忘了的,便是一時半會還不能徹底忘絕,相處的日子久了,自己與他也是的情分,他心裏還是能多給自己留幾分地兒的。可是,今日看來,即使平日裏自己與他再怎麽舉案齊眉、夫妻和睦,寶玉心裏還是意難平!
不過夏金桂也是久經江湖的商人,明白寶玉“越是得不到越是好的”那種糾結心态,所以隻要自己好好待他,與他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必定能籠絡住他的心的。
到時候自己生了孩子,通過榮國府立足好,那便是豪門世家了。
她便由一個商戶,躍居到大周朝的頂層勳貴。
她有信心,讓自己的下一代更加優秀,更加高貴。
懷着這樣的雄心,金桂端莊的笑着,跟着寶玉與賈母王熙鳳等人告辭,坐車回到榮國府後頭的賈府,給王夫人請安後,寶玉便去外書房看賬本了,金桂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個人靜靜地坐了下來,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細細想來。
她是商家女出身,從小就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
更知道不同的性格應該用不用的對待方式。
若是她嫁的人同樣是商家子,他自然要用雷厲風行的方式早點掌握持家大權。
對于豪門貴公子,最好用春風化雨,以柔克剛的方式,抓住夫家的心,抗住婆婆的壓迫,用自己豐厚的嫁妝爲基礎,一步一步掌控持家大權。
反正不管是哪種,最後的勝利者一定屬于她夏金桂。
整個賈府二房,都是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