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進來後,王夫人便問襲人的事情,李媽媽終于等到了機會,馬上一頓告狀,末了又說:“太太,你是不知道,那襲人沒進園子前就勾得二爺破了身子了。”
王夫人如雷轟頂:“你說什麽?什麽時候?襲人做了什麽?”
李媽媽垂淚道:“我的太太啊,你是被那個狡猾的小妖精給蒙騙了啊。那襲人,大約四、五年前,小蓉大奶奶還在的時候,尤奶奶請咱們府裏的太太奶奶過去賞花,襲人就在那時勾的二爺破了身子的。那時,二爺才十三歲呢。”
王夫人恨的咬牙切齒:一滴精一滴血,難怪寶玉這些年身子不好,原來是被那小妖精給禍害的。她恨道:“那院子裏除了襲人外,還有誰?勾引我的寶玉的?”
李媽媽想了想道:“到老奴出去時,秋紋、碧月俱是破了身子的。大丫鬟裏就麝月還沒有,雖說刺頭了些,倒是知道尊重,不肯胡來。隻是前段時間攆出去之後,聽說她如今在鄉下嫁人了,生了一對兒女,過的還算安穩。”
王夫人氣的渾身亂顫,用力的咬牙定神道:“我知道了,難爲你想着,這事我自有理論。”又叫玉钏兒:“去,拿一個上等的封兒賞她吃酒。”
玉钏兒答應着,領了李媽媽出去。
王夫人惡狠狠的摔了手邊的茶杯,氣怒交加。夏金桂從裏屋走了出來,嘴角挂着一抹嘲諷的笑:被趕出去的反而是清白的,留下來的俱是肮髒的,太太這樣,真應了那句,獵雁的反被大雁啄了眼。
夏金桂靜靜站了一會兒,便端莊的走上前去,揉着王夫人的手道:“太太仔細傷了手。那起子沒良心的奴才辜負了你的心,打發了便是,何苦爲了她們,氣傷了自己?不值當。”
王夫人見夏金桂如此,方才氣平了些,道:“好孩子,難爲你了。若不是你有心,揭露了出來,我如何能順藤摸瓜,查到這麽些事?”又怒道:“可憐我的寶玉,陷在那個豺狼圈裏,整日被她們逼着,心裏還指不定怎麽難受呢。”
夏金桂心裏想笑:寶玉他一個大男人,怎麽着都比那群鮮花嫩柳般的姑娘強吧?怎麽就是陷入豺狼圈了?況牛不吃水強按頭,這種事情,若寶玉自個兒沒那個意思,那些姑娘再怎麽逼他也沒有用吧?、
王夫人怒道:“這事我既然知道了,便沒完。你先回去,好好伺候好寶玉,這些日子,萬不能讓她們再沾寶玉的身了,我這裏還有些補身子的藥材,你帶回去,好好給寶玉補補。”
夏金桂屈膝行禮,平淡道:“兒媳遵命,多謝太太賞賜。”
王夫人滿意的點點頭。
夏金桂心中卻在冷笑:“這麽久都不知道襲人的本事,你這個太太做的可以,如今被我略施手段,便按着我的指揮行事,呵呵,人都說太太是榮國府的支柱之一,在我看來,隻怕是徒有虛名罷了,看來再過一個月,我便能牢牢掌握局勢了,呵呵!”
回到怡紅院,寶玉正在淘胭脂。見夏金桂回來,便點頭道:“姐姐回來了?怎麽去的那樣久?”
夏金桂見寶玉在弄胭脂,便是皺眉,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冷笑。
外面都說這個寶玉銜玉而生,又是貴妃親弟弟,是有大造化的人。
但是成親一兩個月了,他也不過讀一讀閑書,弄一弄胭脂水粉,侍弄一下花草,壓根就不像一個豪門公子,倒像是一個無知懵童。
就這樣的人還能有大造化?
除非老天爺真是瞎了眼!
不過夏金桂嫁給寶玉,本來也不是爲着寶玉的大造化,而是爲了自己的将來、
所以他抑制住内心的冷笑,臉色溫柔,邊喚人換衣裳,邊道:“在說二爺之前的一個叫麝月的丫鬟的事情呢。外頭有婆子進來請安,說麝月在鄉下嫁人了,如今生了一對兒女,生活的很是安穩呢。”
寶玉笑道:“這是我知道,她嫁人時,我還托二嫂子送了禮物過去。如今她生活的好就好。”
他頓了頓,忽然轉身看着夏金桂,十分鄭重的說道:“麝月是個好姑娘,她是清清白白的離開榮國府的。”
夏金桂聽了,忍不住看了寶玉一眼,見他說完這話之後,依舊專心緻志的在做胭脂,便心下歎然:若論爲人,寶玉比普通的纨绔子弟強了百倍,可若論能力,他又委實太不知道上進了。因此走過去道:“二爺怎麽又做胭脂?前兒不是做了許多?怎麽今兒還做?”
寶玉馬上就回道:“前兒做的都已經……”
事實上,他之前做的胭脂水粉,都委托鳳姐出去賣了。
因爲他知道自己院子裏的珍藏,都已經落到丫鬟家裏了,自己又舍不得處置他們,沒奈何便想了一些生财之道。
但他畢竟不是傻子,看得出來家裏面的情況,也知道自己這個媳婦不是省油的燈。
若是讓她知道自己有私房錢了,隻怕她甯可吵鬧的衆人皆知,也不願意讓自己拿着。
所以他便改了口道:“前兒做的都讓紫英他們拿去送了人了。故今兒還得再做。我還做了些兼毫筆,也制了有各種花香的墨,瞧,這是玫瑰墨,這是桂花墨,這是蘭花墨,還有桃花墨等等,配上對應的簽紙,這些東西很受人歡迎。對了,姐姐你喜歡什麽香味的墨,我做了送你。”
夏金桂尚未說話,襲人便在一旁說了:“二奶奶,你管管二爺吧,見天的就做這些東西,正經書沒看幾頁,等老爺回來考書時,他可怎麽是好。”
寶玉頓時沒了興緻,冷臉道:“我和你二奶奶說話呢,你插什麽嘴?越發沒規矩了?”
襲人委屈,她還不是爲了二爺好。
夏金桂心思轉了轉,道:“二爺,襲人說的原也沒錯,這些東西,閑暇時候做做便好,哪裏能整天做了?要是二爺因爲做這些累着了,太太知道了還不心疼死?”
寶玉擺擺手道:“這些東西做的好了,也能有許多好處的。況我是男人,怎麽着也得想辦法讓你日後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不是。”
夏金桂心裏一驚,不由得看向寶玉。
她和寶玉相處了一兩個月了,沒想到寶玉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雖然貪謀榮國府的爵位和家世,但畢竟也是想抓住丈夫心的,此時心裏模模糊糊有了個想法,隻是不确定,便不好說什麽了,于是她道:“二爺有此心就好。隻是到底不能太累了,歇一歇再做也是一樣的。”說着拿帕子去擦寶玉的臉:“你看,你都流汗了。”又對外叫道:“寶蟾,打水來給二爺洗漱。”
寶玉笑道:“姐姐不用忙了,才這麽些汗,不礙的。”
夏金桂柔柔笑道:“怎麽就不礙了,吹幹冰冷了,是要着涼的。”正說着,寶蟾打了水進來,夏金桂便親自服侍寶玉洗漱。
寶玉笑道:“哪裏用得着姐姐親自動手了,讓她們做罷。”
夏金桂動作不停,口内笑道:“橫豎無事。再說,你是相公,我服侍你原也是該的。”
兩人說笑不斷,完全沒有一個月以前的争吵,俨然是依舊在蜜月期的伉俪。
襲人在一旁看的心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