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松江在江南的地利一樣,津門由海河五大支流彙聚,與運河交彙,還是入海口,人流密集,可以将塞外、東北、山西等地的财貨彙集于此,通過運河或者海運賣往南方。南方的貨物也可以以此爲集散地賣往北方各地。
這等優良之地,曆經數百年發展,本應是商埠林立、産業發達,人煙稠密之地。
但津門的官吏們目光短淺,一個個的隻想着升官發财娶美妾,卻不想有所作爲,因此津門被治理的一團漿糊,亂糟糟的不成體統不說,無數的蛀蟲在這裏吃肉喝血。。
按照陳昭這段時間的整頓,現在津門府已經成了直隸、山西和遼東三地海盜和幫派銷賬的地點,他們借着商人的名義上岸,把在海上打劫的各種貨物售賣,直隸那些綠林的豪強,運河上的好漢,都是去那裏接洽,什麽賭坊記院的也都是蜂擁而至,整個津門城烏煙瘴氣,而津門知府、兵備道、市舶司、鹽法道諸多衙門卻根本無所作爲。。
海盜們在這邊做生意,真正海上的大豪反倒是不願意來了,那些真正通過海洋貿易起家的海王們,手下上千條船,成千上萬可以出去厮殺的漢子,比起這些海盜們不知道強多少倍。
對于他們來說,真正的主要收入是海上生意和收取海上通行的費用,如明末的鄭芝龍那般。
殺人越貨隻是威懾,隻是副業。
海王們都是有大格局的人,打劫海上行舟,隻是涸澤而漁的腦殘行爲,沒有一點好處的。
海王們需要什麽?
他們需要的是能夠購買大量貨物,能夠收購他們貨物的口岸,還有大額的現銀收購,有足夠的信用,能保持長期的聯系,這樣的人得是各府的大豪巨富,要有官面上的關系。
可如今津門府亂糟糟成這個樣子,這些豪商巨富誰也不願意過來,覺得丢臉跌份,而且遍地都是那種海上的亡命之徒,幾條小船在海上殺人越貨的,售賣的都是一些零散的贓物,銷贓這等事是蠅頭小利,這點小錢賺了沒什麽意思不說,還給自己招惹一身的麻煩。
要知道再怎麽說,津門靠近京城,誰也不知道會得罪哪路神仙,從而成爲被嚴厲打擊的靶子。
所以海上的大商人不願意來,山西、直隸各處的豪商也不願意來,津門府大沽縣更有點賊窩的模樣。
這那裏是天子渡口,京城護衛的場面?
簡直是笑話。
所以當孝德帝聽到陳昭描述的津門場景,又見陳昭雖有護駕之功,卻一心想着治理津門的心思,這種幹一行愛一行的抱負,直接讓孝德帝感慨萬千,所以立即給了他如此大的權力,讓他全力推動津門發展。
對于這點,滿朝文武都無二話。
畢竟陳昭有善财童子的美譽,人家不想在京城當權貴,不想在江南富貴窩裏逍遙,卻想着在津門滌蕩灰塵,給大家發财的機會,誰不支持?
十二月臘八節,津門府各級衙門的文吏、差役、幫閑的白身和壯丁,還有巡檢以及下屬,換句話說,津門城内内所有衙門做公的人都被陳昭請到了成國公府中赴宴。
津門知府、兵備道、參将不用說,這都是津門官面上有最有地位的,其餘那些雖然各個手眼了得,各家關系盤根錯節,在津門城内吃得開,但在陳昭面前也隻有低頭哈腰的份。
如今陳昭是救駕功臣,又是孝德帝上位以來第一個敕封的國公,可謂是炙手可熱,天子紅臣。
這樣的大人物相請,哪有不去的道理,有句話叫縣官不如現管,陳昭現在總辦津門,正是管他們的,更不敢不去了。
即使是胡萬軍這種被陳昭狠狠收拾過的,也不敢不去。
成國公府府本來是陳昭的伯爵府,是購買的津門城的一家大鹽商的宅邸,在津門府城之外,占地遼闊,瀕臨海河,豪門大族建立宅邸很少有靠近江邊海口的,不過看看成國公府還挨着一個港口,港口中停泊着那些大船,大家也就明白爲什麽了。
過來赴宴的人過了五百,以陳昭府邸的規模來說,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宴席一樣是安排的下來,而且還是在院子裏。
迎客的是陳昭身邊的護衛統領,昔日的陳府管家,今日的津門遊擊将軍孫曉東,孫曉東帶着十幾名親衛一起在門前。
論起品級來,津門的武官自然由高過他們的,但宰相門前七品官,國公府前的遊擊将軍,自然也是位高權重。
衆人幹壞事津門知府、兵備道這等人物,也不敢失了禮節,那些官員吏員、差役捕快自然不敢造次,各個恭恭敬敬的模樣。
這些被選出來作爲陳昭護衛的錦衣衛精卒,個個都是精銳的戰士,見過血的勇悍之人,他們擺在門外,這一幹人看着就怕了。
孫曉東臉上也沒什麽笑容,不過也是客客氣氣的,等大隊的人流過去,不屑的對身邊人說道:
“那些知府、縣令倒也罷了,好歹有些官樣子,那些做公的,這一個個流裏流氣的像是個什麽樣子,他們到底是抓賊的還是賊?”
後面幾個人都是嘿嘿笑,有人湊趣說道:
“咱們公爺之前是整頓錦衣衛自己人,現在要整頓官場,什麽牛鬼蛇神都要一掃而空,讓他們倒黴去吧!”
正說話間,卻從院子裏跑出一個護衛來,走近了對孫曉東小聲說道:
“孫隊,人都到齊了,單子上的人都來到,已經點過兩遍。”
從另一邊,卻有一個頭上包着頭巾的漢子騎馬趕了過來,到跟前翻身下馬,開口說道:
“孫隊,除了看着港口的,其餘能過來的人都過來了。”
“那這邊就勞煩你們看住了。”
“說什麽勞煩,孫隊今曰的事情才是勤苦。”
孫曉東笑了笑,擺擺手無謂說道:
“這邊門關緊了,不要走了一個,我去了。”
……
成國公今曰大宴,就連津門各處城門的守卒都被請了過去,不得不說,有點不成體統。
但人國公爺風頭正盛,喜歡玩這種調調,你又能說什麽?
隻能口中亂罵。
“這真真是沒王法了,要是有人在海上或者運河上過來,連城門都關不上的,這幫人爲了一口吃的也不怕掉腦袋。”
“海上河上來什麽啊?你也就是個瞎操心!”
“瞎操心,那些海盜賊寇鬧的時候你不知道?還不都是從那邊過來的?”
“賊人早就是在城裏了,還用過來?”
議論歸議論,實際上也做不了什麽,就是痛罵幾句,正憤憤不平的時候,卻有人看到遠處有一隊人馬過來。
哎呦媽呀!
這青天白日的,居然真的有賊人來了!
看見這隊人馬的頓時吓傻了,有的驚恐亂叫,有的沒命的要跑。
眼看局面就要崩亂的時候,幾個大漢高聲叫道:“津門城的老少爺們不用怕,我們是錦衣衛,是錦衣衛!”
陳昭這幾個月整頓錦衣衛,效果很好,就像當初在京城的整頓一樣,因此這倆月,錦衣衛的名聲直線上升。
果然這群人都是穿着飛魚服,漸漸讓大家鎮定下來。
畢竟海盜賊寇們再有錢,也不可能一水的飛魚服。
四個城門,除卻照例不開的北門之外,其餘三個城門都有這樣的經曆,各有百餘人沖過來,又有人在這裏接應,并且安撫衆人的情緒。
大家安定下來卻都有點納悶,這津門府現如今本就是成國公的地盤,還要帶兵進城幹什麽。
雖然來的人不多,不過是幾百号人,看行事頗爲有章法,有人堵住了城門,其餘人則是列隊進城,終于有人想到了最可怕的一種可能,成國公要聚衆謀反,血洗津門城?
那豈不是要洗城大掠,這可是災難了。
頓時城内一片鬼哭狼嚎,大戶人家也趕緊關門閉戶,将男丁聚齊頂住門準備提防,也有那地痞無賴覺得這是個機會,反倒是聚衆上街準備動手撈一票。
不過馬上就有人敲鑼騎馬沿街喊話,用津門本地土話和官話高聲吼道:
“錦衣衛要肅清街道,老少爺們都回家中關門閉戶,錦衣衛要肅清街道,有遊蕩者一律斬殺!”
此時街上早沒了普通老百姓,而那些地痞流氓一個個的傻眼了。
這劇情安排的不對啊!
可是他們再傻眼,也已經晚了。
此時各個方向有幾十名騎兵過來,他們不過是想要趁火打劫的混混,那裏抵擋的過陳昭手下的錦衣衛精卒?
騎兵沖到跟前,一刀斬下,地痞流氓手中的竹竿和刀斧根本沒有一點用處,
頓時被劈成兩截,鮮血狂噴,僥幸避開的同伴頓時被吓傻了,一個個的尖聲大叫,心驚膽戰魂飛魄散。
津門地處京城附近,已經有一百多年未見兵災,不少人頓時吓得癱在街上,崩潰失禁。
孫曉東穿着輕甲,手持長刀騎在馬上,身後的助手一個是鞑子出身的巴特爾,一個是賈環。
“将軍,各個街道已經肅清!”十幾歲的賈環一臉肅然,拱手施禮。
現在的賈環是錦衣衛校尉,爲人穩重踏實,做事認真,所以雖然是成國公的小舅子,卻也沒人覺得他是鍍金的。
孫曉東在馬上點點頭,在馬前有幾個三大商社的夥計打扮的人,都是陳昭安插在津門許久的人物,孫曉東身子前傾,開口問道:
“你們都打聽好了嗎?”
“請大人放心,城内各處窩贓銷贓的所在,賊盜的城内住所,都已經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