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人會吃松江鲈魚了。
等陳昭回過頭來,隻見滿場屍橫遍野,那些江湖豪傑或逃或死,隻剩下一人黯然獨立。
當然是那個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陳昭冷笑一聲,一手拉着黛玉,一手拉着夏若卿,踏步走到陸小鳳身邊,開口道:“陸小鳳,這就是你全力阻止的結果,你還有什麽話說?”
陸小鳳歎道:“我千辛萬苦,竭力阻止這場殺戮,沒想到依舊死傷慘重。明明是官場争鬥,可我們武林人士何辜?爲何要卷入這場沖突?”
陳昭看了看陸小鳳:“沒想到你陸大俠還挺悲天憫人的。”
他松開黛玉,指着一地的屍體,說道:“那個斷了一條胳膊的壯漢是‘獨臂神龍’海闊奇吧?那個高大威猛的壯漢是苗疆洞主龍猛飛獅吧,還有什麽少林五羅漢,什麽紅鞋子,什麽黑虎堂,這些人哪個不是作惡多端,卻逍遙至今,你說他們無辜?”
陸小鳳無語。
“陸小鳳,你應該明白,我以官方手段,在江南戡亂摧強,乃是爲了給江南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局面,誰得利,誰受損,你比我更清楚。”
陸小鳳面色黯然,低頭無語。
“行吧!白泰官是你和花滿樓聯絡的吧,我承你人情,你走吧!”陳昭拍了拍陸小鳳的肩膀,拉着雙姝離開了,走出幾十步後,又道:“陸小鳳,世間有大義,有小義,我希望你暢行江湖之時,不知講一些朋友之義,也多考慮天下大義。惡人就是惡人,惡人就該死!”
……
秀野橋之戰,武林豪傑死傷慘重,松江水被染紅,松江四腮鲈魚吃了一個精飽,隻怕相當長一段時間,沒人敢吃鲈魚脍了。
這個消息如飓風一般橫掃了官場和江湖。
各級官府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基本上不予理會。
陳昭文武雙全,曾經揉搓揚州鹽商,威震京城街道,又在遼東吓得建奴不敢狂妄,收拾一群草莽匹夫,不是手到擒來?
正如普通人無法理解進士及第的閣老們才華有多出衆,當官的文人也無法理解真正的江湖頂尖高手是什麽樣的存在。
但江湖上卻是徹底沸騰了。
要知道秀野橋一戰,不隻是什麽海闊奇、高濤、五羅漢這類高手,還有西門吹雪、葉孤城、霍休這些巅峰高手。
他們是理所當然的武學大宗師,在整個江湖都享有盛譽。
可是陳昭一戰之下,霍休戰死,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直接遁走,那個紅鞋子組織被一鍋端,陸小鳳失魂落魄……
這一切,是今年的新科進士,剛剛二十多歲的青年所爲,實在太讓人震撼了。
少林、武當、巴山、乃至東海無名島,關外西方魔教,整個江湖都爲之顫動。
他們深深的記住了一個名字:
‘陳昭!’
當世最年輕的少年宗師,橫掃無敵的絕世高手,他還是今科進士,朝廷高官。這樣的人物,必将前途遠大。
他已經是超越了當今七大高手,和某些傳說中的存在一個級别的巅峰大宗師。
據說少林武當都緊急召開會議,召回散落各地的門派中人。
那個隐在水面以下的幽靈山莊的首領老刀把子隻怕心疼不已,後悔萬分。
爲了些許錢财,損失了無數高手,不僅讓幽靈山莊損失慘重,還讓他老刀把子的宏圖大計受到嚴重挫折在,真是悔不當初。
而江南某些活躍的豪門也立即聚在一起,召開會議,低聲商讨辦法。
大家從接到消息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坐在上首的某位老者,半響才道:“我們低估了陳昭陳子尚,他文武雙全,軟硬不吃,我們根本不是對手!”
其他人坐在堂下,無一人敢言,全部靜如死灰。這個消息确實太震撼了,陳昭的秀野橋之戰太令人震撼了,這都殺不了他,那大家以後還怎麽活?
“都是常州李家和金陵甄家作惡多端,徒惹陳昭這頭餓虎。”
“對啊!尤其是那個甄應嘉,自己沒半點本事,還狂傲的沒邊,居然想對付陳昭,我早看他們不順眼了!”
“常州李家也是!那個李光地本來不是東西,當年就欺淩陳夢蕾,他家族子弟能有什麽好?”
“沒錯,既然是始作俑者,這個甄應嘉和那個李锺倫又都不是東西,幹脆把他們推出去,讓陳昭,讓朝廷好好地收拾他們得了!”
“沒錯,就該把他們踢出去!”
“本來是他們欠着國庫銀子不還,還連累我們,這兩家該死!”
“罷了罷了,今日之後,我們隊陳昭服軟便是,退讓三分,有常州李家和金陵甄家兩大家族的金銀,足夠天子息怒,也足夠陳昭收回鐵拳了。”精瘦老者拍着桌子道。
“是……”衆人齊齊答應道。
……
松江位于長江入海口,自松江府海口西行至四川,沿路水網縱橫,貨物乘船無處不能到達,外洋南北貨物,可以從松江府經水路入長江,長江南北各省貨物可以通過江河入長江,從松江府去往外洋和南北各處,貨物彙集交通,财貨就在此過程中生出。
所以朝廷在松江開埠。
松江府城之内,商鋪林立,貨品堆積如山,川蜀湖廣直下、三吳閩海逆上的船隻都會交彙在這裏,買賣轉運。松江總督府内,有一座高樓,正面黃浦江,遠眺興聖教寺的那座千年高塔,名叫望塔樓。
此時望塔樓一樓裏坐着林如海,旁邊立着以爲精幹青年,陳昭上前見了禮,林如海微笑着介紹道:“這是金陵薛家的薛蝌,因與三大商社做生意,故而來到松江,與我多有幫助,是個年輕後進。”
薛蝌忙上前躬身施禮:“草民薛蝌拜見陳大人。”
“薛兄弟不必客氣。”陳昭扶起薛蝌,笑道:“你那堂兄薛蟠此刻就在揚州,待我清理江南之後,便會到金陵,這樣你們兄弟便可時常見面了。”
“我堂兄能得陳大人照顧,薛家感激不盡。”
兩人寒暄片刻,薛蝌告退。
陳昭坐下後,林如海歎道:“沒想到江南處處,居然猶如敵國,連我這個松江總督的乘龍快婿,都敢欺淩。”
陳昭笑道:“斷人錢财,如殺人父母,他們狗急跳牆,也是難免。不過叔父大人放心,昨日一戰之後,江南豪族見識到我的手段,就該偃旗息鼓,伏低做小了。”
林如海點了點頭,長舒了一口氣。
“叔父也不必在意,這江南一盤棋,我也隻是是卒子而已,一切盡在聖上帷幄中,就連内閣首輔田閣老,隻怕也僅能當個士,擺個相。”
“子尚說得通透,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聯絡身在江南的諸多同僚,随時展開反擊。”
“叔父這麽一說,小侄就心裏有數了。”
“那就好,對了,黛玉給你做了幾身衣服,你上去二樓看看,合不合身,要不要改改。”
“好的叔父,小侄這就上去。”
現在周朝還秉承着前唐遺風,婚配男女隻要有長輩陪同,還是能見面的。
林如海目送着陳昭上了樓梯,撫着胡須,坐在那裏不知想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