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薛蟠,給我立即執行,馬上送到城外莊子裏去。隻怕晚上一步,我那群拐個彎的親戚就該上門要人了。”陳昭搖頭道。
“是!”張鶴青點點頭,立刻吩咐下去了。
其實陳昭倒是不擔心所謂的親戚過來求情。
因爲他壓根沒把他們當親戚。
他和林如海還擱着一個便宜老爹,就算在他府上待了幾年,也含辛茹苦的幫他搞定所有事務。
真扯起來,再沒有将黛玉沒訂親的前提下,他不欠林如海任何情分。
所以林如海、賈敏的親戚,與他毫無作用。
何況榮國府實在是亂七八糟。
賈母号稱最會管家,也不知道管的什麽玩意。
老大是襲爵人,卻住不得正堂,還整天抱着小老婆喝酒。
老二方正迂腐,幾十歲的人了還擔任工部員外郎。
管家的二房王夫人,整天扒拉着公中的東西往私庫裏裝。
上上下下的奴仆趴在榮國府吸血。
更關鍵的是明明不會養孩子,還把幾個孩子留在身邊,文不成武不就的。
也不知道教導出什麽來!
偏偏一個個的還自視甚高,不把官府放在眼裏。
王夫人和鳳姐還時不時拿着榮國府的帖子包攬訴訟,吃了原告吃被告。
這樣的親戚跑到自己這裏來一番胡鬧,夠自己頭大了。
所以,還是早些打發了薛蟠,省得他們心存妄想。
剛想到這裏,就有兵丁過來禀報:“大人,榮國府的林管家在外面求見。”
陳昭聞言呵呵一笑,看了一眼張鶴青,又看了一眼孫紹宗。
張鶴青面色沉靜,而孫紹宗卻是一皺眉。
他畢竟在榮國府上打過秋風,哪怕再厭惡他們,表面工作也是做得極好。
此時此刻,若是在這裏見了面,隻怕十分尴尬。
陳昭笑了笑:“孫兄先去躲一躲吧!”
孫紹宗點了點頭,轉身去了裏間。
其實自從錦衣衛推行嚴打以來,也少不了在背後托關系走人情的。
隻不過不管家裏關系有多硬,哪怕有親王的帖子,陳昭也是不屑理會。
昨日收拾了定西伯府的嚣張公子之後,整個京城徹底安靜下來。
沒想到榮國府的倒上門了。
陳昭揮手道:“請進來吧,我家親戚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誰派來的,區區一個管家,就敢過來說項。”
張鶴青也在一旁說道:“大人雖然是榮國府的親戚,卻不是靠他家平步青雲的,況且大人如此是堂堂的一等子爵,更沒有借助榮國府半點東風,來人說項求情,若是赦大老爺來也就罷了,竟然是個管家……”
他一邊說着,一邊搖頭不語。
過不多時,那林之孝便提着衣裳下擺進了裏間。
這林之孝雖然是榮國府的管家,負責管理銀庫賬房,爲人處世十分低調,也從不逾矩,因此在府裏頗受人尊重。
相比之下,周瑞和他媳婦就有點猖狂了。
王夫人也知道這點,所以才派林之孝過來,希望借助他的穩重和陳昭好好說說。
從這一點來說,這王夫人也算知人善任。
林之孝甫一進門,看見陳昭端坐在書案後面,鷹鹫也似的目光裏帶着幾分審視,旁邊的書辦幕僚也是氣度不凡,當即腿肚子都軟了,急忙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響頭:“小的林之孝,見過陳大爺。”
“你便是賈家的管家林之孝?起來吧。”
陳昭淡淡的應了一聲。
他語氣平淡,林之孝謹慎慣了,半分不敢拿大,忙應了一聲,方才站了起來。
陳昭看着林之孝,大刀金馬的坐着,後背緊靠着椅背,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林管家來衙門尋我,究竟所爲何事?”
“這……”
林之孝偷眼瞧了瞧旁人,終究不敢說讓陳昭請他出去的話語,便隻得堆笑道:“說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今兒個姨太太和寶姑娘跑到府上,找到太太,說是蟠哥被錦衣衛抓走了,原來是蟠哥稀裏糊塗打了人,當時已經賠了銀兩,可是對方訛了銀子還想着報複,就報了官府,結果錦衣衛把蟠哥給抓走了,說是要鞭打五十鞭子,然後送到城外勞作。
“陳大爺是知道的,我家太太是最仁善的,姨太太和姑娘也是好心人,這蟠哥雖然喝酒誤事,可平時也孝順聽話,從不胡鬧,再加上姨太太說的有鼻子有眼,似乎真有什麽冤情。便派我過來問問,看能不能先把蟠哥放回來,誠心改過,安心在家待着便是。”
這一番話下來,當真是讨巧的緊!
又是‘稀裏糊塗’的,又是‘問問’,既道明了來意,又給雙方留足了餘地。
也不知道這話,是王夫人提前編排好的,還是這林之孝自己的意思。
“你來這裏,是爲這事?”
陳昭問道。
“是,是,是。”林之孝低頭哈腰的說道。
“你是榮國府的管家,見到我的時候喊得是大爺,說的卻是公事,你覺得這合理嗎?”陳昭淡淡的問問道。
“啊?”林之孝一臉迷惑。
看到這兒,陳昭心裏歎了一口氣。
自己一番拿腔拿調,竟然是對牛彈琴,對方竟然不明白什麽意思。
考慮到榮國府上下都沒規矩,這一番話語就當說給聾子了吧。
“林之孝,你回去告訴你家太太,以及姨太太,薛蟠證據确鑿,無可抵賴,已經受了鞭刑,此刻已經送到城外莊子裏勞教去了,姨太太想見薛蟠,等倆月吧。”
陳昭語氣平靜的說道。
“陳大爺。”林之孝一怔,急忙喊道。
陳昭瞥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地說道:“你回去吧。”
隻是這一眼,林之孝卻感到了無邊的威嚴,便是榮國公再世的時候,也沒有這般威風煞氣,那林之孝直吓的兩腿一軟,便跪到了地上。
“小人告退、小人告退!”
即使摔在地上,林之孝也不敢拿大,趴了半響,站起身來,倒退着離開房間了。
看着他離開房間,陳昭歎了一口氣,對張鶴青道:“你看看,據說這林管家還是榮國府裏最低調最能辦事的,也是這般不懂規矩,居然還想着紅口白牙就把那薛蟠放了,是不是也太小瞧咱們錦衣親軍了。”
張鶴青也是苦笑不已。
不過對于陳昭的态度還是很欽佩的。
一個管家進門之後不喊公務,隻喊私人稱呼,明擺着就是想讓陳昭徇私情。
這種情況下,陳昭搭理他才怪。
不把他打幾頓闆子攆出去,就算是看在榮國府的面子上了。
陳昭剛走出來,正欲說話,忽然兵丁又來禀報:“榮國府一等将軍賈赦前來,請陳同知出門迎接。”
“吆喝!剛走了一個官家,又來了一個老爺,這赦大老爺爲了二房家的外甥,可是不餘遺力啊。”陳昭笑了笑,絲毫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揚聲道:“請他進來!”
連管家都見了,何況家裏的襲爵人。
何況這個襲爵人還是林如海的大舅哥。
于情于理也得見一面不是?
賈赦聽到兵丁傳來的消息的時候,心中大怒。
雖說陳昭是錦衣衛同知,位列三品大員,還是一等子爵,也時常見到皇帝。
但是你再貴重,你也是榮國府的晚輩啊!
真要是論起來,你還得稱呼我一聲舅舅。
更何況我也是堂堂的一等将軍。
外甥見舅,三品同知見一等将軍。
怎麽着也應該出門迎接啊。
你可倒好,居然讓我自己進去!
太狂妄了!
依着賈赦的性子,若是遇到這般不開眼的事情,隻怕扭頭就走。
但是如今卻走不得。
賈母在他心裏,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很難逾越。
他無論如何也要完成老太太的吩咐。
否則老太太若是發了火,他豈不是空自擔任不孝的大名?
若是真有了“不孝”的名聲,他連一等将軍的官爵之子怕也會被剝奪了。
想到這裏,他深吸一口氣,大踏步走了進去。
錦衣衛衙門他也來過幾次,知道裏面的格式都有定規,再加上有兵丁帶路,自然知道陳昭的值房在何處。
這不,甫一進院門,便看見陳昭在門前等候,賈赦的心才舒緩點。
雖說一等将軍這個爵位是一品,錦衣衛指揮同知不過是從三品,地位差距極大,且雙方是舅舅和外甥的關系,但是論起實際權勢,那就要翻過來了,賈赦再不情願,臉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上前說道:
“昭哥,你怎麽出來了,外面風大。”
“怎麽敢不出來相迎,赦大爺莫要這般客氣,請上座奉茶!”
陳昭淡淡一笑,混不在意賈赦的諷刺。
既然陳昭相請,賈赦也不客氣,直接走入客廳,大馬金刀的坐下,這等沒有謙讓的作派,讓值房中準備奉茶的兵丁都是愕然。
陳昭微笑着坐下,開口問道:“不知大老爺今日來此所爲何事?”
賈赦細細品了一會茶,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想到有事過來,開口道:“聽聞錦衣衛拿了賴大家的小子賴尚榮,老太太讓我過來問問怎麽回事,看能不能寬仁一會。”
“另外,寶玉姨媽家的蟠哥犯了事,據說要抽鞭子,然後發去勞教,可有此事?我看那蟠哥是乖孩子,八成是被人坑了。我看放了他得了。”
陳昭呵呵一笑,說道:“賴尚榮涉嫌科場舞弊,他家還放高利貸,設局害死百姓二十多家,民怨沸騰,罪大惡極,是要勞作到死的,他家家産也要把社稷高利貸的抄家歸公。如今整個錦衣親軍上下都在摩拳擦掌,你以爲我攔得住嗎大家的心嗎?”
“至于蟠哥,他也是罪有應得,勞教一番說不定能痛改前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