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爲是皇帝安排的錦衣衛同知,就這麽狂妄了。”
“聽說他走的是江浙按察使林如海的門路,和榮國府也有一些香火情,該不是一會來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榮國府的拜帖吧!”
“榮國府又如何?哼哼……”
“少年得志,目中無人,到時候有他的苦頭。”
就在人們議論紛紛之時,大家忽然感覺到地面一陣顫動。
“地面好像震了,難道是地龍翻身?”
“什麽地龍翻身,你混了頭了?不對,這地面真的在震動!”
衆人正驚疑間,卻見官署正對的路口處出現了一隻馬隊,二十幾騎排列着整齊的隊列緩跑而來,上午的太陽下,馬上騎兵的铠甲閃閃發光。
打從前明有錦衣衛衙門開始,錦衣衛都指揮使就是正三品的官階,按理說在諾大的京城根本排不上号。
但是要論起在民間的“威風”來,什麽九門提督,什麽五城兵馬司,哪怕是順天府尹,根本排不上号。
錦衣衛衙門名聲才是最響亮的。
因此錦衣衛衙門前面的街道,一般人沒人願意來這兒找見晦氣。
所以看到這馬隊出現,衆人第一反應就是新官上任的陳同知來了,可随即覺得不對,對面這支隊伍實在是太殺氣騰騰了,這哪裏是來赴任的?
分明是上沙場的!
隻怕隻有邊軍才有這等氣勢!
馬隊排成個五人一排的縱隊,整齊前行,看馬上的騎兵都是穿着明光铠甲,頭盔面甲看上去既堅固又精緻,從内到外都透着一種森然之氣。
難道他們上過戰場,經曆過殺伐?
尤其是這支隊伍行動整齊,聲勢頗爲煊赫,馬蹄敲擊地面,轟轟悶響,震得人心發麻。
大周開國已經經曆了百年,國朝初期的勇武之風漸漸被奢華享受、靡靡之音所代替,剛去邊疆上的步兵,面對厄羅斯騎兵沖鋒的時候,也總是約束不住導緻隊形潰散。
錦衣衛衙門門口等待的一幹錦衣衛官吏雖說是武将,可平曰裏都是做衙門辦差的,最多抓人審案的時候咋咋呼呼一番,什麽時候見過這等場面?
看着對面的馬隊逐漸靠近,那些敲鑼打鼓的,搖旗呐喊的,以及準備放鞭炮的,全都忍不住兩腿戰戰,幾欲先走。
要知道,他們可都是錦衣衛番子,正經的武卒,但此時表現,卻如尋常百姓一般。
至于經曆司那些辦理案牍的文人,更是吓得扭頭就跑,直接沖進官署裏面,幾乎要把大門關上。
而那些各鎮撫、千戶表現也沒好到哪裏去。
要知道他們可是正經的武将,腰間配着繡春刀,此時一個個的已經沉不住氣了。
有的直接拔刀在手,卻步步後退。
有的卻連刀都拔不出來。
這沙金瑞是都指揮使,本身也有幾分膽氣,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向前走了幾步。
“都堂,别冒險,還是先回官署裏暫避一下!”有人喊道。
“快去調人,讓護衛官署的衛兵過來!!”也有人高喊道。
不少人已經驚慌失措,甚至喊了幾嗓子,都喊不出聲來了。
沙金瑞回頭看了一眼,卻隻有兩個千戶跟着他往前邁了幾步,臉上也沉靜的很,心中稍安。
他咬咬牙,展開笑容,高聲叫道:“可是陳同知過來報道,老哥我可是等待多時了。”
“錦衣衛畢竟底蘊深厚,還有幾個有膽氣的人。”
陳昭通過面甲眼孔,将衆人的表現看在眼裏,對沙金瑞倒是高看了一眼。
他高舉起手臂,馬隊也開始放慢速度,便見到對面沙金瑞咽了口吐沫,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兩步。
“沙都堂折煞下官了,那裏敢勞動都堂大駕,陳昭有禮了!”
說話間,陳昭打開面罩,飄身下馬,對着沙金瑞拱手施禮。
他甫一下馬,馬隊便停住腳步,放出久經訓練一般,二十多個騎士一起翻身下馬。
“轟!”
整齊劃一的落地聲,頓時激起陣陣塵土。
一股騰騰殺氣,撲面而來。
除了竭力咬牙控制住自己的沙金瑞之外,其餘衆人全都不由得後退了幾步,心中震撼不已。
錦衣衛當中也不盡然是京城土鼈,也有不少人走南闖北,也有去過邊關的。
在這一瞬間,他們都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仿佛這不是錦衣衛官署的大門口,而是在準格爾的沙場之上。
“陳大人哪裏話,你我身在錦衣衛,本是自家人,都是爲陛下辦差,談什麽上官屬下,陳大人如此說話豈不是生分了,以後叫我聲老哥就是!!”
沙金瑞臉上堆起笑容,應了上去,兩個人嘻嘻哈哈,顯得頗爲親熱。
但身後看着的錦衣衛上下官吏,心中卻是連連搖頭,對沙金瑞的态度也是感到不屑,隻覺得他丢盡了錦衣衛的臉。
你怎麽說也是錦衣衛最高長官,陛下親自提拔的都指揮使,正印都堂,堂堂的朝廷的三品高官,就這麽低三下氣的對待一個下屬?
而且這個下屬還是臨時工。
保不齊半年之後就去了都察院噴你了。
你堂堂上官的尊嚴呢?
要知道任何一個有底蘊的組織體系,一旦講究傳承,子承父業,那麽就會有種種規矩典故,講究個資曆傳承。
常有錦衣衛子弟升到了高位,那些資曆深的老人們便在後面嚼牙:
“誰誰誰三十歲就升任千戶了,這家夥都四十歲才到這個位置,實在是慢啊!”
“别看誰誰誰現在是錦衣衛佥事。他小時候還爬過我家的大樹,被我呵斥了一頓,哧溜就跑了。”
“要說他升任北鎮撫使也算理所應當,我記得那幫孩子都在街上玩的時候,他一個人在家裏讀書練武,倒是沉得住氣。”
以上等等,不勝枚舉,
這陳昭父親和林如海是同榜進士,乃是标準的讀書人,因爲早逝去而托付給林如海,沒想到倒是被林如海培養成少年猛士,因爲對付鹽商,被皇帝看重,敢在科考之前請他洗滌一番錦衣衛。
所以在錦衣衛眼裏,這陳昭是個标準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