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鹽商乖乖照章納稅,不再販賣私鹽,巡鹽禦史衙門自然沒有道理對付他們。
如今趙家伏誅,其餘鹽商必定膽寒,自然會忍痛拿出一大筆銀子,用作稅收。
至于對背後勢力、以及各級官府的孝敬,這些鹽商依舊不會停止。
因爲就算如此,他們手裏的銀錢,也絕不會少。
既然如此,鹽商們瞻前顧後,絕對不敢再行狂妄之舉而是乖乖的上貢稅收。
既然他們能像三孫子一樣乖巧,林如海幹嘛還要繼續殺戮?
不過李康達自然不會和上司别眉頭,他微微一笑,道:“高知府所言極是,區區一個姑蘇林如海,偶獲聖心,行事不夠穩重,忽而激進忽而保守,論眼界和魄力如何能夠同您相比!”
高良育捋了一下胡須,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此時,河道守備千戶府邸,這會兒千戶張雲洪正笑眯眯的同漕标千戶韓載寬一起在那裏下棋。
不錯,若是前段時日,他倆還是因爲某些管轄範圍互有沖突,導緻他們的兒子拳腳相見。
但是現在揚州城内情勢大變,這兩人早就秘密聯系到一起,握手言和。
暗地裏也聯手将與鹽商的牽扯清理幹淨了。hanxion
隻是他來的兒子還沒有過那道坎,各自站在自家父親一側下首,互相瞪視。
隻見張雲洪手中一枚棋子落下,自身旁仆從手中接過茶水,沖着韓載寬道:“韓兄,依你看,林如海那裏會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罷手?”
他們身爲千戶,乃是正五品的武官,要讨論此事,自然談論的正七品的巡鹽禦史林如海。
韓載寬手微微一頓,輕笑道:“張兄實在是高看我了,兄弟一介武夫,那裏懂得林家的心思,不過巡鹽禦史衙門之事,乃是林如海權重所及,咱們一個管河道安危,一個管漕運暢達,和鹽商之事從無牽扯才是。”
他此番說出的話當真是大義凜然,滴水不漏,任誰也挑不出錯來。
這番話說的不隻是張雲洪面露欽佩,便是張鶴青和韓孝忠,也是豎起耳朵來。
纨绔衙内也不是一味地貪玩,也都是有心眼的,也都知道若是不接受父親的人脈勢力早點成長,遲早栽溝裏。
尤其是今天發生的事,他們都知道前面做事的是和他們年齡仿佛的陳昭,人家都這麽威風赫赫了,他們卻隻能飛鷹走狗,人比人氣死人啊!
他倆都見過陳昭的,知道這人有萬夫不當之勇,似乎也聽過他頗有文采,但畢竟隻有十七八歲,想必是林如海手裏的一個跑腿的,爲何今天表現這般兩眼?
果然這邊張雲洪淡淡一笑:“韓兄是考較我呢,這林如海連太上皇的面子都不給,堅決剿除趙家,你以爲隻是因爲他有一顆忠君辦事的心嗎?更關鍵的是他手裏有一把稱心如意的鋼刀啊!”
“你是說的那個陳昭?”
張雲洪道:“想必今日的事情,韓兄已經得到詳細的情報了,那麽我問你,林禦史能讓一群鹽丁,短短兩個月時間成爲敢直面暴民的悍卒嗎?”
韓載寬搖搖頭。
林如海是文人,又隻管方略,管理下屬之事,終究要靠左膀右臂去做。
“那麽,巡鹽禦史衙門外的大樹忽然接連倒下,攔住暴民逃路,你覺得林禦史能提前考慮到嗎?”
韓載寬繼續搖頭。
随即看向張雲洪:“張兄,你的意思是這陳昭身手不凡,是此次行動的核心?”
張雲洪點點頭道:“不錯,此子隻有十七八歲,卻練成如此高明無敵的神功,一拳打碎漕标的鐵盾,這是令公子親眼所見吧?”
韓載寬看了一眼自己兒子韓孝忠,回頭對張雲洪道:“不錯!”
張雲洪道:“這兩個月來,林禦史在官場上長袖善舞,陳巡檢不斷圍剿私鹽,将那些鹽商逼得步步後退,逼得官場衆人也不敢正面和他作對,接下來才有的趙家借助你我兩家的矛盾,展開的試探性攻擊,若是陳昭沒有這等神通,你覺得會有今天的結局嗎?”
“自然不會。”
張雲洪道:“這陳昭有萬夫不當之勇,又有果決之手段,再加上已中舉人,今日之事傳到皇帝耳中,必定簡在帝心未來,若是殿試高中,隻要抓住機遇,必定青雲直上。你我二人奮鬥半生的職務,隻怕再人家眼裏,不值一提!”
韓載寬默然。
他當然聽出張雲洪的深意,若是他兩個千戶投奔陳昭,或者讓自家兒子跟着陳昭混,他二人在背後支持,陳昭青雲直上之日,便是他兩家更上一層之時。
張雲洪呵呵一笑,手中茶杯放下,抓起一顆棋子放在棋盤之上道:“正所謂落子無悔,當年四王八公見太祖潛龍在淵,便傾力追随,遂有今日家族之興盛。當年太上皇南巡之時,趙山河傾盡家産,遂有數十年之興盛,豪奢天下,這都是現成的例子。”
韓載寬不由得連連點頭。
而張鶴青和韓孝忠則對視一眼,面上露出震驚且欽佩的神色。
兩人想到那日在如雲閣外陳昭的表現,在聯想到如今人家都已經辦差了,自己卻還在做纨绔,不由得心生感慨。
或許追随這樣的英傑,日後我二人的前途,能超過父親也未可知。
将兩個年輕人的反應看在眼中,張雲洪向着韓載寬笑道:“哈哈,韓兄,你若是這一棋下錯,這一條大龍可就要被我給屠了啊!”
當日,河營守備千戶張雲洪、揚州漕标千戶韓載寬,聯袂登門拜訪林如海,宣布河營守備、揚州漕标當會和巡鹽禦史衙門聯手合作,遏制官鹽走私。
而他兩位千戶家的衙内,也對陳昭的差事十分感興趣,紛紛叫嚷着願意追随左右,做個免費幫手,以增長見識,不做個混吃等死的衙内。
消息傳出,揚州官場震動。
即便是揚州知府,以及遠在金陵的兩江總督、布政使、按察使也震驚的發現,到了此刻,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官場的手段對付揚州巡鹽禦史衙門了。
而陳昭之名,也徹底震驚兩江官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