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打劫,雖說是以多打少,但襲擊的卻是裝備火槍、訓練有素的清軍綠營隊伍。
按理說每次襲擊運糧隊,山寨的弟兄們都要招募那些快要餓死的饑民,還得等敵人進了一線天,湊成敢死隊圍堵敵軍,才能劫下糧草。
遇到帶火槍的隊伍,更是不敢輕易攻打。
就算如此,每次也是損失慘重。
幾次下來,山寨人家戶戶帶孝。
本來有一兩千青壯的山寨,現在已經不足一千了。
如此下去,隻怕沒多久這個山寨就剩下老弱婦幼了。
不過在這個亂世,像趙二虎、姜午陽、石錦标這樣的草莽人士,根本看不到将來,所以隻管今朝有酒今朝醉。
即使遇到龐青雲,也不過是從一條不歸路走向另一條不歸路。
但現在陳昭來了,自然就不會一樣了。
他要把不歸路變成康莊大道。
……
隊伍興高采烈地回到山寨。
這趟出門打劫,收獲十分豐富。
馱馬幾十匹,大車幾十輛,兵饷七八千兩,米面布匹上千石,還有豬羊數百頭,軍械數千套,再加上幾百條火槍和相應的火藥子彈,這趟買賣可真是做大發了。
更難的是,陳昭第一時間斬殺了運糧隊的各級軍官,有四大的近距離的突襲戰,山寨兄弟的損失微乎其微。
隻有幾個受傷的。
這在以前的打劫生涯當中,簡直是絕無僅有。
因此在返回的路上,大家都是興高采烈。
連一向闆着臉的石錦标也騎馬走在陳昭身邊,一臉欽佩的說道:“當家的,咱們從沒打過這麽痛快的仗。”
陳昭笑道:“以前咱們一味蠻幹,現在我想好了,以後要巧幹,而且我們要用腦子看世事,我們也不能一直窩在山寨當土匪啊。”
石錦标臉色一變:“當家的想招安?”
“招安?”陳昭哈哈一笑:“難道天底下隻有招安這條路嗎?”
“不是招安?難道投太平軍?”石錦标疑惑道。
陳昭拍了拍他的肩膀:“錦标啊,現在先不用想那麽多,就咱們這點人,無論幹什麽都會有人擋路,要想不被人擋着路,我們擠兌想自己強大起來。”
石錦标一臉疑惑。
當家的怎麽了?說話怎麽這麽深奧?
他以前不這樣啊!
他在這裏苦思不解,姜午陽卻是十分興奮。
他随手脫了自己的鞋,将一雙軍靴穿在自己腳上,笑嘻嘻的道:‘怎麽樣?’
“午陽哥,這是将軍穿的。”一個小弟叫道。
“哈哈,午陽哥做将軍啦!”
“哦,午陽哥做将軍拉!”
大家一起起哄的興奮叫道。
姜午陽也哈哈大笑,雖然胡子拉碴,但是一張臉卻是那麽的神采飛揚,英俊潇灑。
隊伍回到山寨,受到家人們的熱烈歡迎,而陳昭也第一時間見到了他的壓寨夫人蓮生。
蓮生跟上趙二虎并不是心甘情願的,她原來是瘦馬。
瘦馬是啥,是從小被買來教授歌舞書畫,準備長大後賣入大戶人家爲妾的女子。
瘦馬雖身不由己,地位也未必有多高,但生活質量是能夠保證的。在亂世裏,生活朝不保夕,這種命運比之遭受戰火波及,在多方勢力中艱難生存至少要穩定不少,蓮生對此也無多大抗拒心理。
可是趙二虎一廂情願認爲蓮生是被逼入火坑的,自作主張将她解救。這裏面應該還有趙二虎的些許私心,自認爲與蓮生青梅竹馬,蓮生就該對他不離不棄,把她帶回來是做壓寨夫人的。
相比成爲大戶人家的側室,蓮生的地位有什麽改變呢,她仍然沒有自由,還失去了良好的生活條件,吃了上頓還不知下頓在哪裏。
更可怕的是,趙二虎和他的兄弟們是土匪,連官軍的軍糧也敢搶,這麽作死法,早晚有一天是要被剿滅的。到時候,她蓮生該是什麽命運?
嫁給趙二虎,她樂意嗎?不樂意也沒辦法,蓮生無力反抗。
所以在電影的一開始,當他看到身穿軍官服飾的龐青雲,心中便有了想法,後來又知道對方曾經擁軍一千多人,也算一個中級軍官了,那當然會主動抓住這個機會了。
瘦馬出身的蓮生無疑見過各種達官貴人,龐青雲的武将服色對她不會陌生。
雖然這個漢子看上去随時可能倒下,但那一身制服表明了他的身份。
不期而遇龐青雲的那次出逃,已不是蓮生第一次出逃,在此之前已有過幾次,但都自己回來了。
龐青雲問:“既然跑了,爲什麽還要回來呢?”
蓮生答:“跑了很多次,想得挺好,每次都是回來。”
爲啥每次回來,因爲孤身一人在外,舉目無親,沒有可以投靠的人。
除趙二虎,她沒有能依靠的人。
龐青雲就是個潛在的能依靠的人,他向蓮生傾訴:我的兄弟,1600多人...
能指揮三個營兵力,這已經是個中級武官。
龐青雲品級不低,蓮生想賭一把,把注下在他身上,日後龐若東山再起,自己就可能烏鴉變鳳凰,這比跟着不愛的趙二虎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要強太多。
亂世之中,男人活不下去了,可以豁出性命幹一番事業。女人要上位,能怎麽辦呢?唯一的資本就是身體啊。
所以蓮生也是個賭徒啊,和龐青雲一樣。
……
不過現在龐青雲還沒有出現,蓮生雖然多次出逃,但畢竟還沒有給趙二虎戴綠帽子,本着“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原則,陳昭願意給蓮生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時值冬日,火炕已經點了起來,屋子裏暖如春日,蓮生便幫着陳昭脫掉外面的冬衣。
“蓮生,你先坐下,我有東西給你。”
陳昭沒讓蓮生動手,自己握住蓮生的手,将他輕輕推到炕頭坐下,自己三下五除二脫了冬衣,随手扔到一旁。
蓮生心中奇怪,卻也沒有多想,眼睜睜的看着陳昭自己收拾利索,也不見他拿出什麽包袱之類的,隻是手腕一抖,手中多了一根洞箫,一具七弦琴。
“哎呀。”饒是蓮生做慣了壓寨夫人,早已古井不波,此時見了陳昭雜耍般拿出了兩件樂器,也不禁驚呼出聲。
“這是……”
“這是七弦琴,這是洞箫,我想是你當初常見的吧?”
蓮生正驚訝間,聽了陳昭話語,心裏不由得黯然,口中卻道:“是。”
“咱們做土匪的,得常爲山上的老幼考慮,所以忽略了你,我知道你其實不想過這樣的日子,所以我打算改變。”
聽着陳昭說“……你其實不想過這樣的日子……”的時候,蓮生面色一變,待聽到他說“……所以我打算改變。”之後,不由得驚訝起來。
你要改變?
你一個土匪頭子要怎麽改變?
陳昭看着蓮生的面色,當然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徑直将七弦琴包在炕上,調試了幾下,便彈了起來。
蓮生看着他像模像樣的操弄七弦琴,心中不由得好笑:“你一個從小就知道喊打喊殺,做慣了山匪的莽漢,會彈什麽琴了?再說,你以爲你會雜七雜八的彈一首曲子,從此我就安心了不成?”
“趙二虎啊,趙二虎,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可是你不知道我想要什麽?”
剛想到這裏,琴聲已經響起,蓮生隻聽了片刻,臉色頓時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