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狙擊槍上的瞄準鏡,眨眼間掃過陣地,掃過草原,掃過山丘,他把它調到最大的倍率,一絲一毫地察看那塊陣地。他一邊看,一邊将情況告訴身後的許三多:
“一共三十五人……五個老A……媽的,老A真神氣,槍跟我們都不一樣,有個用九五狙步的,搶過來使使……四個機槍哨位……兩個熱成像儀哨位……沒有機動車,太好了……找不到指揮所……中央是窪地……不對,肯定不對……”
許三多緊張繪圖的手停了,地圖上的陣地中央,仍是一片空白。
“怎麽啦?”許三多問道。
成才回頭說:“他們陣地選得鬼,中央是窪地,不潛入看不到指揮所。三十五人一個加強排了,一個排也絕不止明面上這點重武器。”
“那就潛入。”陳昭立刻幹脆的下令。
成才歎了一口氣:“你來看一下怎麽潛……除非挖地道。”
陳昭就着瞄準鏡看,越看眉頭也皺得越緊。
作爲先知黨,他當然知道對方的陣地選的很缺德,但自己親眼看到之後,才發現對方确實太過缺德了。
那個陣地背着海泡子而建,自然便于将火力和視野都集中于正面:“沒處下嘴,正面強攻都得動連以上部隊。”
成才苦笑:“築陣地的就是偵察兵同行嘛。”
說完,他仰天躺倒喟然長歎。
但陳昭沒有和他那樣,而是又仔細的觀察了一番,沉聲道:“那隻能從海泡子裏面遊過去了。”
成才當即搖頭:“你知道這季節海泡子裏的水溫嗎?”
陳昭沒答話,旁邊的許三多插話道:“正午時零度左右。”
成才說:“對啊,你們看現在可天還沒亮呢,又餓兩天了,體溫流失嚴重。會死在水裏的。”
許三多說道:“要不我去試試,補上空白咱們就可以去終點了。”
“不着急!”
陳昭拍了拍許三多的肩膀,笑着說道:“其實我更合适,你倆餓了兩天,但我不是!我有羊肉,又有野菜,除了甩開機動車狂奔了一次,其餘都在苟,要說武裝泅渡,我比你們有優勢。”
“可是你一個人……”
“那就三多陪我去,但我們還得等一會兒。”陳昭說道。
“什麽?等?等什麽?”成才驚訝的看着伍六一。
陳昭說到:‘我這一路上是和馬小帥、張小樂一起的,當時約好一起在這裏相聚的,我總不能抛下他們吧!’
“啥?你沒搞錯吧?”成才震驚無比。
“伍班長,本來這裏一共就四個名額,其中一個是内定的,那個内定的可能就是你!”成才一臉的不可思議:“馬小帥、張小樂來了,剩下的三個名額怎麽分?你自己拍拍屁股坐上車了,剩下的四個人搶三個名額,你知道這得多殘酷嗎?”
成才從心底就是想确保一個名額的。
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若是失去這次機會,别人頂多回到原單位,繼續做尖子兵。
但他可就得回剛才的草原五班了。
雖然是睡床不是睡廚房,但是他壓根就不想待在那裏!
那就是一個廢掉所有人志氣和心氣的鬼地方!
“我不止和你、和許三多是戰友,我也和張小樂、馬小帥是戰友!鋼七連的宗旨,永遠是不抛棄、不放棄!”陳昭淡淡的回應道。
這句話說出來,成才無語了。
不抛棄、不放棄,那是鋼七連的精神!
可成才卻是七連曆史上第一個抛棄隊伍做叛徒的士兵。
他羨慕這句話,也痛恨這句話。
但誰說他内心深處,不向往這句話呢?
“班長說的對,我聽你的。”許三多說道。
很多人來這裏,是爲了去老A,但許三多不是——他是想着和七連的戰友們,再一次并肩作戰。
他也認爲,陳昭也不一定是真的爲了去老A。
他有光明的前途,人家還能考軍校呢!
既然如此,七連的人越多越好啊。
成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瞬間做了決定。
“好!那就聽你的!”
“成才!”許三多十分高興,忍不住伸手抓住成才的胳膊。
成才哼了一聲,說道:“我相信我能體現我的價值!”
……
等的時間并不長。
僅僅過了半個小時,身爲狙擊手的成才就發現有新的戰友出現。
他通過狙擊鏡觀察仔細,随即嘴角露出笑容:“伍班長,三多,七連的戰友來了,不過隻有一個人,是張小樂!”
隻來了一個人?
陳昭先是一歎,随即心裏也有了一絲歡喜。
就算是一個人也行啊。
他轉身望向張小樂的方向,馬上半蹲起來,朝張小樂揮手。
張小樂其實一直保持警惕,看到草叢當中有人出現,下意識的就像卧倒擡槍。
不過他很快注意到那是陳昭,馬上轉驚爲喜,生出了無限的力量,直奔過來。
“六一、三多、成才!”張小樂當真是又驚又喜。
當然,更多的是喜。
沒想到不但重新見到了伍六一,還和七連的其他人聚在一起。
雖說成才是七連的“猶大”,但畢竟也是老七連的精英不是?
“你們來的多久了?”他興奮的問道。
“也沒多久。”陳昭答道,随即問道:“馬小帥呢?”
“我們分開跑的,不知道。”
張小樂回答。
“他沒來,看來是被抓住了。”陳昭歎息一聲,搖搖頭。
其實馬小帥被抓住,也不是壞事。
這是一個長着七連骨頭的學員兵,日後會和甘小甯一起加入師偵營,成爲高城的得力手下。
也就是說,他會和俘虜他的人成爲同營戰友。
“這樣,我來分配任務。”
寒暄幾句,陳昭便開始主導這隻小隊伍,開始分配任務。
“我和三多從海泡子潛進去,成才和張小樂是狙擊手,你倆負責掩護。”
成才不樂意,說:“我潛入!你們掩護!”
陳昭拍拍成才:“不是沖動的時候,你的優勢拉開距離才好發揮。萬一有個閃失,我們需要你這支槍。”
成才垂下了眼皮,不再堅持。
海泡子和那陣地都已經浸入了黎明前深沉的黑暗。成才用防水材料包好未完的地圖,交給許三多。許三多則撕開口糧包裝,放到那幾人面前。
成才和張小樂都拒絕了,他倆都有生羊肉,和着野菜吃,一樣補充熱量。
陳昭也拿出自己的那份口糧,笑道:“你以爲我沒有?”
許三多笑了,心裏卻想着自己真傻。
伍六一是能捉住野山羊的高手,平時根本不需要這份口糧,根本餓不着。
成才和張小樂各自吃了一口羊肉,然後吞了一把野菜,分開位置,安安靜靜的隐藏起來,在狙擊槍裏監視着陣地上閃動的人影和電筒光芒。
黎明前的那一會兒黑得如同深夜,僞裝之後的陳昭和許三多,從山坡上緩緩地爬下去。他們的動作勻速而沉穩,幾乎是完全無聲的。兩雙炯炯發光的眼神,從抹黑的臉上緊緊盯着眼裏的海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