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之後,四下裏沒見到朱清儀等人,房間裏也沒見。凱瑟琳的屋子裏也空無一人。不禁覺得奇怪。
問了長順之後,才知道一大早,朱清儀和凱瑟琳便相約出城堡去古裏城中閑逛去了。
張延齡甚爲無語,女人果然都是喜歡逛街的,每到一處都要出去逛一逛街市。不過如今的古裏城可并不太平,隻有五六百大明士兵在城中,尚未建立起完善的管理和治安體系,她們出去逛街怕是有些危險。
雖然長順說有朱清儀的十幾名随從衛士跟随保護,張延齡還是立刻帶着長順和十餘名親衛騎馬去街市上找她們二人去。以防發生什麽不測。
出了中心城堡,問了城堡門口的崗哨,得知凱瑟琳和朱清儀是去沿着街道往西邊去的。于是張延齡便策馬沿着大街往西而去。
西城門内有一處商業街市,稱之爲西市,是古裏城兩大市場之一。古裏城是佛郎機人建立的重要的貨物集散港口。海路貨物于東市集散,之後通過西市出西城門往迦羅内陸銷售。迦羅國的特産則由西城入城,進入西市進行集散分流,經過東市出城裝船出海。所以這東西兩市實古裏港物資集散運輸的兩處樞紐。
這樣的市場,自然是商賈雲集。東市主要是外來商賈雲集之地,西市則爲本地人和部分外地商賈在此開店設鋪做生意。朱清儀凱瑟琳她們要逛街,自然是往西市去了。
張延齡策馬走在通向西市的街道上,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在古裏城的街道行走,也是第一次認真的打量這座城市的街道。
佛郎機人在此經營了十多年,給這座城市的街道帶來了很大的影響。兩側的店鋪雖然大多數是低矮簡陋的鋪面,但偶爾也會有高大輝煌帶着基督教風格的華麗裝飾的房舍和鋪面夾雜其中。
街市鋪面之中還夾雜着好幾座西式的廣場,廣場中間的花壇上的雕像都是身着盔甲,頭戴冠冕,策馬揚鞭的佛郎機人形象。
這座被殖民者統治了十多年的古裏城,從街市的風貌上便已經烙上了殖民者的影子。後世張延齡曾經去過澳門,那也是曾經被佛郎機人殖民過的城市,和此處便有那麽一些神似。
尖頂的小教堂也随處可見。可見佛郎機人确實是希望以宗教信仰滲透進本地百姓腦海中之中的企圖。大規模的傳教,便是大規模的洗腦行動。不光是從物質上,更要從精神上進行控制。
出乎張延齡意料的是,街市上的百姓倒是不少,人來人往算的上熙攘。街市旁的鋪子也有七成開了門做生意。一些街頭小販,小吃攤點也在營業,熱騰騰的鐵鍋之中冒着熱氣。濃烈刺鼻的咖喱味和辛辣味道充斥街道,倒也有些人間煙火氣的感覺。
看來,之前出的安民告示還是對人心的穩定起了作用的。二十多天前自己進攻古裏之後,這裏的百姓是大批逃走的,現在看來已經陸續都回來了。
普通百姓,其實并無太多選擇。他們在古裏城的生計或許就是他們全部活命的保證,他們不像有錢人可以狡兔三窟,離開鄉土還可過活。許多人在古裏城裏做生意,全部家當都在這裏,離開了這裏,他們便隻能乞讨甚至餓死。
所以,在這種情形之下,隻要覺得稍有安全感,他們便會立刻爲生計而忙碌。開門營業,開始正常的生活,爲全家老小的衣食而忙活。
至于這座城到底歸誰統治,被誰占領。是佛郎機人,還是迦羅人,亦或是明朝人,其實對他們而言都隻是一個概念而已。隻要這些人不威脅他們的生命安全,他們便會老老實實的繼續他們的生活,接受這樣的安排。
西市面積不小,縱橫兩條街道,交叉處有四處小廣場。即便是經曆了一場大戰之後,這裏的車馬百姓都很多。熙攘喧鬧,人來人往。
第一道街口的小廣場上就已經停了不少的車輛,攬活的騾車排了一溜。目光呆滞的黑瘦的本地人摳着腳丫子坐在車上等待着招呼幹活。
張延齡看出來了,大多數人都是來這裏等活幹的,古裏城的貿易活動尚未恢複,特别是海上的貿易尚未恢複,大批的苦力靠着碼頭生活,現在怕也是處在生計艱難之中。不過張延齡相信,這種情形很快便會改善。要不了多久,這些人便都會忙的不可開交。隻要和迦羅國的協議達成,貿易便可重啓。商船便會雲集。
即便是眼下這種情形,張延齡都能想象得到,古裏城之前海貿正常進行的時候,這西市該有多麽的繁榮的嘈雜。
走了兩條街,也沒看到凱瑟琳和朱清儀等人。張延齡不免有些着急。這兩個人應該就在西市,否則還能去何處?
過了第二個井字形的小廣場,長順忽然指着前面的街道道:“那裏圍着好多人,該不是就是她們吧?”
張延齡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見前方街道上圍着一大圈的人,像是都在看熱鬧。一群赤膊阿三墊着腳伸着脖子往裏瞧,也不知道人群裏發生了什麽事。
張延齡等人策馬過去,随行親衛大聲呵斥阿三們讓道,那些家夥慢吞吞的不情願的挪動着身子,翻着白眼。一名親衛揚起了皮鞭開始抽打。顯然鞭子比呵斥有用,人群紛紛讓開一條道。
張延齡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情形,不由得傻了眼。
隻見朱清儀和凱瑟琳兩人坐在一家商鋪門前的遮陽棚下,神色自若的搖着扇子說話。十餘名王府衛士站成一排擋住外邊圍觀的阿三們不讓他們靠近。彩雲和另外一名婢女彩霞站在朱清儀身後。
一名穿着還算體面的店掌櫃弓着身子站在一旁,神态甚爲恭敬。
張延齡明白了,難怪衆人圍觀,兩個大美人當街坐在街市上,豈不引人側目?一個是東方的絕色美人,一個是西方的金發佳麗,就這麽自顧坐在人家鋪子門前說話,豈非聳人聽聞。
張延齡等人引起的騷動也讓朱清儀和凱瑟琳将目光投向他們。見到張延齡等人騎馬到來的身影,朱清儀和凱瑟琳都站起身來同時驚訝說話。
“國公爺怎麽來了?”
“公爵大人怎麽來了?”
張延齡甩镫下馬,快步走過來,苦笑道:“倒要問二位這是在幹什麽?當街敞坐,引來這麽多人圍觀,這是幹什麽?”
凱瑟琳笑道:“我們也不想啊,這些人非要跟着,在這裏站着不肯走。我們難道趕他們走麽?這街道也不是我家的。”
張延齡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們累了可以回城堡歇息,人多雜亂,城裏并不太平,你們不該如此。必須要注意安全才是。”
朱清儀笑道:“我們隻是談了一筆生意,等着交割罷了。否則也不會坐在這裏引人圍觀。”
張延齡道:“談了筆生意?什麽生意?”
朱清儀道:“公爺還記得我船上的貨物麽?從呂宋國弄來的那些煙葉,我帶了一點點樣品上岸,今日來逛街看看有沒有什麽貨物可以采買回大明的,順便看看這煙葉有沒有人要。嗎,沒想到這家掌櫃的見到煙葉歡喜的不行。我便跟他談了這筆生意。将煙葉賣給這位叫維卡斯的掌櫃的。這不,煙葉在船上,我讓人雇了車去碼頭上卸貨運來,隻能在這裏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