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克利希納居然連漢字也是能認識的,不假人手,自己展信閱讀,這更讓柳潭驚愕不已。這位迦羅國的國王不但能說大明的話,而且還能認字讀信,當真是讓人驚訝疑惑。
張延齡信上的内容其實很簡單,無非便是表達善意,讓迦羅國國王不要生出戰略誤判。張延齡信上告知迦羅國國王關于大明和佛郎機人之間的恩怨,以及大明解除海禁,決意恢複和發展同南海諸國的貿易,所以出兵驅逐佛郎機人的目的。同時也明确克利希納,大明兵馬來此的目的隻是爲了打通商道,和南洋諸國通商交好。驅逐佛郎機人的勢力是爲了更好的達到這個目的,并無同迦羅國爲敵之念。希望迦羅國王明白這一點,避免戰略誤判。
同時張延齡還爲之前發生的沖突表達了歉意,對親王殿下受傷表示慰問和歉意,表示願意爲被殺的迦羅士兵提供撫恤補償。
信上最後寫道:本人對迦羅帝國國王之雄才偉略仰慕已久,相信國王陛下定明白通商交好之重大意義。對貴我兩國都是極好的互利共赢的機遇。當然,我大明一向尊重他國,主張國無大小,地位平等,絕不霸淩欺瞞。本人很期待同國王陛下能夠見面商談,互相開誠布公的商談,建立友好通商的貿易關系。期盼能和迦羅國雄主共謀友好,共商大事,共謀發展。
信寫的很客氣,語氣也很誠懇。這本就是一封表達善意,增進聯絡的禮節性的信件,并不會涉及具體的問題。
克利希納讀了信後,笑容滿面的對柳潭道:“張公爺真是一個客氣友善之人,他信中說的話,本人完全同意。佛郎機人咎由自取,早該受到懲罰,貴國兵馬是替天行道,替我們出了一口氣。不瞞你們說,我迦羅國上下飽受佛郎機人的禍害,對他們恨之入骨。我們被他們視爲禁脔,随意欺淩。他們掠奪我迦羅國财富,對我迦羅國百姓随意殺戮,所犯罪行罄竹難書。隻可惜我迦羅國力小國弱,無力與之抗衡,隻等任由他們胡作非爲。不久前得知大明天兵抵達,全殲佛郎機海上艦隊的消息後,本人真是欣喜感激不已。若不是你們到來,擊敗了佛郎機人,解救我迦羅國于水火之中。我們還不知道要被他們欺壓多少年。不知何年何日才有出頭之日。請貴使向貴國将士轉達本人的感激之意。”
柳潭聞言拱手道:“聽到國王陛下這麽說,我們便放心了。原來國王陛下也是深受佛郎機人之害。這一點上,和我大明倒是想法相同,同仇敵忾。佛郎機國多行不義,我大明無敵艦隊此番就是爲了解救南洋諸國被其奴役之苦而來的。”
克利希納笑道:“是啊。我們是同仇敵忾的。佛郎機人靠着武力逼迫我迦羅國,我們一直想要擺脫卻不得。這次大明天兵來此,替我們解決了心腹之患,我們感激不盡。隻是,有些話也要向你們解釋清楚。你們也要理解我們。在佛郎機人落敗之前,我們不得不虛與委蛇,甚至還被他們脅迫,不得不派出部分兵馬協助他們。但那是被迫無奈,絕非我們的本意。這一點希望你們能夠明白,并給予諒解。”
柳潭道:“那是自然。佛郎機人霸淩南洋諸國,你們也是無從選擇。他們實力強大,确實非南洋諸國所能抗衡。所以我家張公爺一直強調,即便又南洋諸國被裹挾參與攻擊我大明無敵艦隊,但也不能因此而指責他們,而要理解和寬恕。畢竟他們面對的是兇蠻強大之敵,爲了生存,不得不如此。生死攸關之際,自然是以保存自己爲要。否則人都沒了,國都滅了,還談什麽未來?”
克利希納歎道:“果然是中華上國,胸襟氣度非同一般。不瞞柳将軍說,本人一向仰慕貴國氣象,尤其是貴國的宏大氣度。非有數千年底蘊之國是沒有這等胸襟氣度的。你可能不知道,當年我年輕之時,曾去過你們大明呆了三年時間。說起來,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柳潭訝異道:“原來陛下去過我大明。這可真是奇怪了。”
克利希納笑道:“那是當然,否則我怎會說大明的言語,怎會識得大明的文字?當年我父王跟我說,東方諸國,唯大明帝國底蘊雄厚,比之我印度諸國有過之而無不及。父王要我去大明曆練修行,遊曆學習。我便跟着一支大明朝來商船前往你們大明遊曆了三年。那三年,當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受益匪淺。感受到上國之底蘊繁華,更是迷上了你們文化。所以,本人對你們大明朝是一直懷有親近和仰慕之心的。後來我繼承王位之後,本想着派使前往貴國,結兩國之好。無奈……海路塞絕,陸路險阻,無法成行。緊接着佛郎機人又來了,我們和北方諸國之間的矛盾又日漸緊迫。所以這麽多年來忙于國事,焦頭爛額,便擱置下來了。這次貴國天兵抵達,此乃天意。真是令人高興。”
柳潭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位國王能說大明語言,能讀大明文字,原來他竟然是在大明呆過三年的。三十多年前,那應該是成化年間的事情了。
“這可太好了,原來國王陛下對我大明有如此親近之心,那麽許多事便可以好好的坐下來談一談了。國王陛下豁達開明,我家國公爺也是個很講道理的人,如此一來,必是能達成共識,避免分歧。實不相瞞,我家國公爺還擔心國王陛下會怪罪我們不請自來,會生出怪罪之心。我家國公爺是個謙遜之人,譬如此次來到南亞大陸,不光派我前來貴國拜見國王陛下,還派出了其他人前往其他國家,邀請他們前往商談,共謀繁榮和平大事呢。”
柳潭不動聲色的将那件事再次叙述出來,同時仔細觀察克利希納的臉色。
克利希納面不改色,笑道:“理當如此。本人也希望借此爲契機,以大明帝國之聲望,作爲中間調停,解決和本國和其他諸國之間的紛争。如能得到張公爺的從中協助,本人将不甚感激。”
柳潭微笑點頭道:“原來如此,我想我家國公爺定會願意幫這個忙的。”
克利希納笑道:“柳将軍,請你轉告張公爺,就說我希望和他單獨會面,一睹他的風采。并且當面商議簽訂貿易上的一些條約。這樣吧,十天後,我在德裏城恭迎張公爺大駕光臨。德裏城就在古裏港西北方向,距離古裏不足三百裏,是我迦羅國東部高止山脈南端一處風景絕佳的山谷城池。周圍又野獸飛禽,我知道你們大明人喜歡狩獵,我請張公爺一起狩獵,并商談兩國修好大事。請張公爺務必答應。”
柳潭點頭道:“我定将陛下的話帶到。不過,國公爺是否願意去,我卻不敢保證了。”
克利希納笑道:“莫非張公爺擔心安全問題?那裏距離古裏港三百裏,距離我的都城可是有七百裏遠。我都不怕,張公爺怕什麽?況且,你們可以派出人手先去情形,不久可以放心了麽?”
柳潭忙道:“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不能替國公爺做主。”
克利希納點頭道:“說的也是。這樣吧,本人會前往德裏城等候數日。張公爺去也好,不去也好,由他自己決定。若去了,本人以禮相待,一起共商大事。若張公爺……有其他顧慮不肯去,那麽隻能以後再約定時間地點見面了。具體時間地點,隻能再行商議安排了。畢竟請張公爺來勝利城,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我,自然也不能去古裏港。就算我願意,朝臣們也不會同意的。”
柳潭微微點頭。克利希納确實是考慮到本方的顧慮。那座德裏城距離古裏港的距離更近,這其實便是一種誠意。雙方既要見面會商,總是要選個地方見面的。大不了先派人去德裏城去查勘一番便是了。
午間,克利希納設宴款待柳潭一行,并親自作陪。賓主之間言談甚歡。克利希納還談及他在大明時見到的風物,見識的事情。倒是記憶猶新,說的都是實情。證明了他确實在大明待過許久的時間。
酒宴之後,克利希納将柳潭等人送出皇宮,囑咐一隊騎兵護送出城到百裏之外,讓柳潭等人安全離開。可謂是極盡周到禮數,令人如沐春風。
……
傍晚時分,克利希納來到了自己的兒子光輝親王尼赫魯的宅邸。
尼赫魯滿心郁悶和憤怒,中午喝的伶仃大醉,正在塌上呼呼大睡。克利希納叫醒了他,命人關起門窗來和自己的兒子說了許久的話。
當克利希納離開時,尼赫魯已經滿面笑容,容光煥發了。
當天夜裏,克利希納率領五千精銳城衛軍騎兵出勝利城西門,投入茫茫黑暗之中。
他的父王交給了他一個任務,趕到德裏城,并集結當地三千兵馬藏匿于山野之中,布置下天羅地網,等待獵物落網。
克利希納把此次行動稱之爲:狩獵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