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鋐将後續船隊的指揮權委托給了一名名叫王元的千戶。這位叫王元的千戶沒什麽大本事,不過做事精細周到,負責後勤很是适合。留給他的兵馬也隻有四百多人。
三艘鲲鵬号補給船上基本上都是工匠雜役和女仆。也沒什麽戰鬥力。凱瑟琳也在鲲鵬一号船上。
由于張延齡冒險襲擊古裏城,凱瑟琳不能随行,隻能留在星辰号上和艦隊一起前往果阿港。回來的路上,汪鋐擔心作戰時發生危險,便請凱瑟琳跟随後續船隊慢慢的趕來。所以凱瑟琳便在王元千戶乘坐的木帆船上呆着。
王元和數艘帆船保護着三艘鲲鵬号巨大補給船一路趕來,其實也隻落後了大半日的路程。因爲他們也不肯落得太遠,所以也是晝夜未停的趕路。
海洋之花号發現大明無敵艦隊的這支沒什麽戰鬥力的船隊的時候,鲲鵬号桅杆上的明軍瞭望哨也同時發現了他們。他們也吓了一跳。
“有船,一艘大船。快禀報王千戶。”
王元得到禀報,忙用千裏鏡觀瞧,果然發現了那是一艘巨大無比的佛郎機戰船。王元頓時心頭緊縮。
“這艘大船出現在這個位置,莫非是我軍已經戰敗了?這佛郎機戰船火力兇猛,光是這一艘戰船,便足以将我們整個船隊全部擊潰吧?我們的船可都沒有什麽戰鬥力,木帆船上隻有幾門破舊的火炮,這可如何是好?”王元心中快速的思索着。
“王千戶,我們怎麽辦?迎上去作戰,還是……”手下士兵大聲詢問道。
王元皺眉想了想,沉聲道:“轉舵,往東邊走,避開敵船。讓鲲鵬号先走,命其餘船隻斷後阻攔。鲲鵬号上的物資和工匠最重要。敵若來攻,便拼死阻擊,确保他們脫險。”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确實,鲲鵬号上存儲着大量的彈藥物資糧食清水,是整個艦隊賴以存續的後勤保障,絕對不能出事。保護鲲鵬号三艘船隻安全離開是最爲正确的決定。
就在衆人傳達命令進行布置的時候,他們驚訝的發現,對面那艘大船似乎也在轉向。他們向西轉向,似乎也在避開和己方船隊正面相遇。
王元正自疑惑時,有人前來禀報道:“王千戶,鲲鵬一号喊話,凱瑟琳小姐有話要說。”
王元皺眉道:“她要說什麽?真是麻煩。”
話雖如此,但凱瑟琳是國公爺的女人,這件事可是盡人皆知。看在國公爺的面子上,也不能得罪這個佛郎機女子。王元命座船靠近鲲鵬一号大船,站在甲闆上向站在大船船頭的凱瑟琳拱手行禮。
“凱瑟琳小姐,不知有什麽話要說。”
凱瑟琳屈膝行禮,大聲道:“尊敬的千戶大人,前方那艘船是佛郎機國的船隻,您知道麽?”
王元呵呵笑道:“當然知道,一眼就看出來了。那船型和樣式,不是佛郎機船還能是誰的船?”
凱瑟琳道:“那您知道那艘船是東方艦隊的海洋之花号旗艦麽?”
“海洋之花号?你是說,是佛郎機艦隊的指揮船?”王元訝異道。
“正是,我在那艘船上呆過,我知道那就是海洋之花号。他們的總司令阿方索就在那艘船上。這艘船降了國旗,又滿帆獨自往海灣南邊來,我猜想,他們定然是在逃跑。”凱瑟琳大聲道。
“逃跑?”王元更加驚訝了。
“是。如果不是逃跑,戰場在北邊,他們爲何往南航行?海洋之花身邊沒有一艘護衛的船隻,我想他們應該是被打敗了,所以往南逃跑。公爵大人他們肯定在後面追趕。千戶大人,咱們不該避開,而應該去攔住他們。”凱瑟琳點頭說道。
王元有些疑惑和猶豫。一方面他覺得凱瑟琳說的喲有道理,另一方面又有些擔心。如果确實是在逃的敵人,若是放任他們跑了,那豈不是太可惜了。但如果不是呢?貿然進攻,自己這幾艘木帆船也不是敵人的對手。
“千戶大人,不要再猶豫了。猶豫就要失敗,機會錯失了,就不會再來了。如果你擔心的話,可否請給我一艘船,給我一些士兵,我去攔住他們。”凱瑟琳說道。
這句話簡直是莫大的羞辱,王元心中惱怒,沉聲道:“凱瑟琳小姐莫非是說,我們堂堂大明男兒,反而沒有你一個女人的膽量是麽?本人所以猶豫,是擔心船隊安慰。而非怕死。”
凱瑟琳行了一禮道:“很抱歉,千戶大人,我說錯了話。我隻是提醒千戶大人别放走了阿方索罷了。如何應對,千戶大人定奪便是。我再不多說了。”
凱瑟琳轉身走回鲲鵬号船艙之中。王元皺眉站在木帆船甲闆上思索。身旁幾名百戶總旗低聲道:“這白皮娘們兒,還要發号施令麽?真把自己當公爵夫人了麽?王千戶,莫要理她。”
王元皺眉沉聲道:“她說的是對的。你們想,爲何那艘船往西繞行?而不是橫沖直撞而來?爲何隻有這一艘船?如果他們勝了,應該不止一艘船前來。而且,他們應該是去的是古裏港休整,那是往北去,而不是往南來。所以,是國公爺和汪大人他們打敗了佛郎機人,這艘船是逃跑的敵酋。”
衆人聽了,靜下心來細細思量,越想越有道理。
“那我們該怎麽辦?”有人問道。
王元咬牙沉聲道:“幹他!”
其餘人緩緩點頭,如果是逃跑的船隻,豈能讓他輕易逃走。
“對,幹他。我們幾艘船堵着他,火力雖然不及他們,但我們可以從四周抵近,爬上他們的船跟他們肉搏。”
“對,幹他娘的。讓鲲鵬号先往東撤離,我們幾艘帆船去圍攻他。絕不能讓他跑了。如果讓他們跑了,回頭怎麽交代?我絕對不相信他們能打赢我們。國公爺的手段,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還能輸給這些家夥?”
衆人三言兩語,迅速達成共識。王元下定決心,當即立刻下令,命鲲鵬号往東遠離戰場,其餘四艘帆船進行圍堵。
命令下達之後,四艘帆船迅速散開,往西側海域形成一個包圍圈,向着海洋之花号包抄過去。
海洋之花号斜斜往西,試圖繞開大明艦隊。其實阿方索等人已經看清楚了對方隻是一些木帆船和補給船。要是以前的話,海洋之花号怎會害怕這些毫無戰鬥力的船隻。但是現在,海洋之花号失去獠牙,正在狂奔逃跑,根本無力和他們糾纏,所以選擇了繞行。
然而,對手卻圍了上來,海洋之花号也不能改變航向,因爲後面便有追兵,改變航向失去了順風的航向,速度便會變慢,後面的鐵甲艦要是追上了,那便死定了。
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強行闖過去。或許對方木船上根本沒有火器。
王元等人駕駛的木帆船一開始還小心翼翼的靠近。但随後,在接近了對方裏許之外的海面時,對方居然沒有開炮。這讓王元等人既意外又訝異。對方不開炮,木帆船上的破舊火炮可是要開火的。雖然隻有那麽幾門。
轟隆轟隆,木帆船對着龐大的海洋之花号發射炮彈,炮彈打在海洋之花号周圍的海面上,也是水柱翻騰,甚有氣勢。
但這場面其實着實滑稽。原本戰力龐大的佛郎機國東方艦隊的旗艦,隻需幾炮便可将這些破爛不堪的木帆船給擊沉。但現在卻被對方轟擊卻沒有任何的反擊的手段。
就好像一頭猛獸被一群小山羊圍着攻擊,猛獸的利爪和獠牙全部被剪斷敲掉,變成了一隻毫無戰鬥力的廢物。更可笑的是,利爪和獠牙都是他們自己弄掉的。哪怕留下幾門火炮,也不至于是這樣的結果。
海洋之花号隻能忍受着這屈辱,忍受着零星落在船上,威力不足卻羞辱性極強的炮彈的轟擊,一個勁的往南迅速逃竄。而王元等人也終于徹底的明白了,這艘船是在逃跑,而且似乎已經喪失了攻擊的手段。
這種情況下,如何能讓他逃走。
兩艘帆船橫在前方,堵住海洋之花号的去路。海洋之花号逼近之時轉舵想從側首突破時,王元一聲令下,數十根鈎索抛向敵船,兩艘帆船瞬間成了海洋之花号的小尾巴。
然後便是手雷弓箭的一頓招呼。炸的海洋之花号上一片煙火。
可憐海洋之花号上的士兵毫無還手之力。爲了減輕船隻重量,火槍也丢到海裏去了,因爲那東西也很沉重。僅剩下的二十餘杆火槍根本壓制不住對手。
船上升騰起大火,将所有的船帆迅速引燃,整艘船成了一艘火船。火借風勢,燒的船帆像是一面面火牆,往船上掉着火球。甲闆上根本不能站人,因爲留在那裏便成了烤豬。
船帆燒毀,速度自然也慢了下來。兩側的另外兩艘木帆船趕到。索鈎挂住海洋之花号之後,四艘木帆船将海洋之花完全控制。數十枚手雷在船上的各個角落炸了一遍,海洋之花号面目全非,本就受損的船身滿目瘡痍,根本已經不成樣子了。
原本漂亮的白色船身和金黃色的船樓,現在一片漆黑。甲闆上全是窟窿,船艙裏煙霧升騰。桅杆光秃秃的黑乎乎的冒着黑煙。海洋之花變成了海洋之鼈,醜陋緩慢的移動着。
阿方索等人知道大勢已去,在王元帶人沖上甲闆之後,紛紛舉手投降。灰溜溜的從船艙之中爬了出來。
戰鬥從開始到結束不到大半個時辰。當所有的俘虜被押在甲闆上捆成粽子一般的時候,王元等人都還不敢相信自己這幾艘破船真的将面前這個龐然大物,佛郎機人東方艦隊的旗艦給打敗了。當真是像是做夢一般。
鲲鵬一号船緩緩駛來,凱瑟琳站在船頭上,看着甲闆上那一群佛郎機俘虜,目光搜尋着。當滿臉黑灰的阿方索擡頭看到了凱瑟琳金發飄飄的身影時,他面如死灰,長歎一聲,癱坐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