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2章新的一天

中心城堡之中,張延齡抓緊時間審訊了那名總督。一名佛郎機女子充當了翻譯。雖然她的漢話說的結結巴巴,但是勉強能夠交流。

詢問得知,那名新上任不久的古裏總督名叫費爾南,不久前才從國内派來接任總督之職,位子還沒坐熱便遇到這樣的破事。

不過這家夥的态度倒是很蠻橫,張延齡要求他下令讓城堡外的佛郎機士兵投降。結果這厮居然大義凜然的說出了一番話。

“我佛郎機戰士從不投降,你們大明人暗中偷襲,卑鄙無恥。古裏城中我佛郎機國兵馬上萬,你們休想得逞。該投降的是你們。我可以以古裏總督的名義饒你們不死。”

張延齡連問了數遍,這厮卻死活嘴硬,甚至于一同被抓獲的其他俘虜都開始沖着他叫嚷,罵他要害死其他人,這厮居然還是嘴硬。

這麽頭鐵的佛郎機官員,張延齡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不識擡舉的人,張延齡自然沒有功夫跟他磨牙。在勸說無果的情形下,張延齡一槍轟爛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保存了他的名節。

但張延齡所希望的是,最好能夠有頭面人物出面,命令城中兵馬投降。這才是最好的結果。否則敵人數量衆多,以己方數百人的兵力,一開始固然可以造成混亂,但很快敵人便會知道己方的虛實。

天一亮,這種混亂便會随着被看清虛實底牌而消失,對方一定會組織起來,發動猛烈的反撲。那絕非己方數百兵力所能抵擋。

總督不肯合作,張延齡能夠想到的另一個能夠說服佛郎機人投降的人便是這座城中的主教大人了。雖然沒有真正的官職在身,但是宗教領袖的地位顯然在佛郎機國人心目中應該是不低的。怎麽也要試一試。

在城堡西側的一棟小樓裏,張延齡帶人抓到了那位名叫亞瑟的主教大人。亞瑟主教是佛郎機國的紅衣主教之一,那可是僅次于大主教的核心人物之一,在教廷中位高權重,地位尊崇。

南亞大陸這片地方,各種宗教盛行。天主教想要在這裏一統宗教,或者發展爲最大的宗教,自然需要一位強力人物前來領銜。紅衣主教亞瑟便是這個被寄予厚望的人物。

抓到他的時候,這位主教大人躲在櫃子裏瑟瑟發抖。在他的屋子裏的床底下,張延齡的部下還拉出來兩名眉清目秀的光着身子的小男孩。大明士兵們還以爲這兩名小男孩是主教的兒孫,還想要一并抓走,當做威脅。張延齡卻制止了他們。

顯然這兩名小男孩不是主教大人的兒孫,天主教有些肮髒的傳統顯然不是後世才有,而是有着淵源流長的曆史的。

亞瑟大人倒是很配合,張延齡提出讓他勸說佛郎機士兵放下武器停止攻擊的時候,亞瑟大人當即表示這正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于是乎,在進行了一番喊話之後,亞瑟大人站上了教堂高處的平台,拿着鐵桶喇叭向着外邊的士兵們喊話。

“英勇的戰士們,上帝已經看到了你們的勇敢,已經将你們的爲捍衛他的榮譽所做的努力記在了你們的功勞簿上。但是,是時候結束這場戰鬥了。因爲上帝愛你們,不希望你們經曆死亡和流血。我亞瑟,以上帝的名義要求你們,放下武器,停止戰鬥,和東方人達成和解。”

不得不說,這位亞瑟主角的口才倒是不錯。怕死投降的行爲一旦被冠以上帝的旨意,那麽一切便名正言順了。

亞瑟喊話之後,便是其他官員的喊話。古裏港總督府的其他官員們輪流喊話,勸說或者命令外邊的士兵投降。

中心城堡外本來就隻有幾百佛郎機士兵守衛,而且連中心城堡的圍牆大門都攻不進來。此刻主教大人和官員們又被敵人控制,勸說他們投降,他們自然是失去了鬥志。

但是,他們拒絕了投降,隻肯以退出城堡作爲條件,要求大明士兵們不得傷害主教大人和其他官員。作爲軍方,這是他們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對于主教大人提出的要他們去勸說城裏的所有兵馬都停止作戰的要求,士兵們顯然不會同意。

張延齡接受了條件。他知道這是能達到的最好的目标。看來主教大人的作用有限,對于佛郎機軍方而言作用不大。畢竟中世紀教廷的輝煌已經落幕,他們已經不能夠以絕對的權威掌控一切軍事政治文化宗教上的事務。能夠做出退出城堡的讓步,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雖然如此,張延齡還是心中稍安。占據城中教堂,控制住城中主要人物,這本就是既定的目标。起碼城中現在所有的佛郎機人都無法得到明确的指示,這對戰事有利。

而且,這座巨大的城堡有着完備的防禦體系,有着高大圍牆和堅固的城門,地勢也很好。占據這裏,可以爲城中所有的突襲兵馬保留一個可以撤退堅守的屏障。這一點意義重大。

所有的佛郎機士兵退出城堡之後,大明士兵接管了整個城堡。張延齡将城堡中所有的俘虜人員全部集中起來看管,快速的巡視了整個城堡的格局,安排好各處的防衛兵力之後,這才登上了整個城堡的最高處:教堂的鍾樓上方的閣樓。

站在閣樓上,張延齡用千裏鏡觀察着城中的情形。這裏是城中最高處,整個城池的情形都能盡收眼底。

東方已經晨曦微露,一抹乳白的光亮之下是黑沉沉的大海。黑白分明,正是光明和黑暗的交界之時。

古裏城中,四處火光熊熊,槍炮之聲隆隆。東城牆上,一股股的黑煙升騰起來,一團團的火光爆裂。那是東城上的重炮正在朝着城中轟擊。五六裏的射程能夠覆蓋半個城池,東城所有的區域都籠罩在炮擊範圍之内。引發的恐慌可想而知。

街道上到處是奔跑的人流。驚慌失措的百姓們朝着城西方向飛奔。城西城門口,人群聚集擁擠,黑壓壓宛如一大片蝼蟻。

糧倉物資所在的位置,大火沖天燃燒着,黑煙彌漫天空,形成厚重煙塵,仿佛暴雨前翻滾的烏雲一般。倉庫左近火槍的火光一閃一閃,那正是在進行零星的戰鬥。

軍營方向的戰鬥最爲激烈。從千裏鏡中可以透過煙塵看到大批的佛郎機士兵從軍營之中往外沖。街道上一排排鳥铳發射的火光清晰可見。霍世鑒率領的士兵正在拼死阻擊從軍營中湧出的大量佛郎機兵馬。

相對平靜的是城南城北的位置,那裏沒有遭到特别的攻擊。在晨曦之下的千裏鏡中,張延齡看到了大批的敵軍兵力正在長街上彙聚,朝着東城城牆以及軍營方向湧去。像是一股股奔湧的渾濁的水流。

張延齡知道,是時候了。天色很快便會放亮,佛郎機兵馬已經緩過勁來了。他們已經開始朝着戰鬥激烈的地方進攻。這時候若不立刻采取措施,所有城堡以外的明軍都将有被包圍剿滅的危險。

搗毀物資,摧毀碼頭和東城牆防禦的目标,抓捕主要官員的目标已經實現。剩下的便要交給時間了。

“發射信号彈,命令所有人手退守城堡。保存實力。”張延齡放下千裏鏡,沉聲喝道。

明亮的焰火彈升上天空,在灰暗的空中爆裂成絢爛的煙火。其餘三隊明軍隊伍都看到了這集結的信号。

長街上,霍世鑒下令所有人丢出一輪金瓜雷,在一片爆炸和煙霧火光的掩護之下,轉身朝着城市中心位置飛奔而去。

倉庫左近的火光和煙霧裏,損失巨大的第三隊馬老六率領的五十名明軍隻剩下了二十餘人。但他們已經成功的點燃了大片的糧垛和七八座倉庫。火勢的蔓延已經不可遏制。見到信号彈升空,他們毫不猶豫的轉身便走。

東城城頭上,陳式一大聲下令。士兵們将數枚金瓜雷丢進重炮基座和後膛之中,将重炮的關鍵位置炸的變形,将所有的石球炮彈丢到城下。這才從城樓一側的斷裂石階處集結撤離,朝着城堡撤離。

東方雲層暈染,彩色的光芒染紅了海面。一輪紅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噴薄而出。

古裏城迎來了它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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