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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1章德桑蒂斯的野望

東城長街盡頭,偌大的東城軍營之中一片騷動。

佛郎機國位于古裏港的駐軍大部都駐紮在這座軍營之中。他們隸屬于佛郎機國皇家騎兵團中的第三騎兵營。

不過,雖然名爲騎兵營,實際上在迦羅帝國駐紮的佛郎機兵馬大多數都是步兵,隻有少量是騎兵。

領軍的将領是佛郎機國皇家騎兵團中的一名少校,名叫德桑蒂斯。此人是五年前才調任來此上任的。和所有佛郎機國的年輕軍官一樣,他們來到海外領軍隻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撈錢,一個是鍍金。

海外領軍是個肥缺,這一點所有人都名明白。德桑蒂斯的父親是裏斯本的政務官,爲了給兒子謀得這個差事,花了不少金币托了不少關系,終于如願。送兒子來上任的時候,老父親諄諄教導他,要珍惜這個機會,爲自己的履曆上添上光彩的一筆,今後回國,必然受到重用。

最好能夠在海外立功受勳,之後便有了晉升的資本。畢竟隻有受勳獲得爵位,才能踏入真正的貴族行列。

德桑蒂斯深以爲然,決定幹一番大事情。他躊躇滿志的來到南亞大陸古裏港之後,卻發現現實是殘酷的。像他們這種領軍的将領,在海外屬地根本沒有什麽真正的油水可撈。因爲絕大部分的油水都被位于殖民地中的總督和那些事務官給撈走了。

總督和官員們的背後都是國内的貴族集團,他們隻不過是這些貴族的代言人罷了。所以德桑蒂斯雖然憤怒,卻也無計可施。掌握話語權的是國内的貴族集團,國王陛下也要聽他們的意見。他一個小小的軍官,怎敢表達不滿?

撈錢的夢破碎之後,德桑蒂斯打起了立功受勳的主意。他制定了作戰計劃,建議東方艦隊總司令阿爾梅達先生同意他率軍北上,進攻迦羅帝國北部的巴赫曼尼蘇丹王國、萊迪和羯陵伽國。德桑蒂斯的作戰計劃宏偉無比,按照他的計劃,他将率他的皇家騎兵團第三馬步混合營的五千士兵,橫掃南亞北方大陸,占領位于喜馬拉雅雪山之南的大片雪山澆灌的肥沃國土,爲佛郎機國開辟廣大的殖民地。

阿爾梅達看到這個計劃,差點笑的背過氣去。這個德桑蒂斯怕是瘋了,莫非他真以爲整個南亞大陸的國家都是蠻荒野人,都是任由他們征服的軟柿子。阿爾梅達當初攻下古裏和果阿兩座港口,都差點翻了船。若不是有蒂莫西這個海盜頭子幫忙,根本不可能得手。光是一個迦羅帝國,就讓阿爾梅達的冒險在當年夭折,更何況是整個南亞大陸之國。

迦羅帝國的國王雄心勃勃,擁兵七八萬,都沒敢動統一南亞大陸的想法,德桑蒂斯真是異想天開。以爲憑借着一些火器,便可以征服整個大陸。要是事情有他想的那麽容易,怎會輪得到他來提出?

阿爾梅達倒也沒得罪德桑蒂斯,畢竟皇家騎兵團的陸軍并不歸他的東方艦隊管轄。

隻不過,作爲佛郎機國在東方開疆拓土的利器,阿爾梅達獲得極大的尊重。再說他也是兼任南亞總督之職,某種程度上算是德桑蒂斯的上司。

阿爾梅達告訴德桑蒂斯,隻要這個計劃國王同意,貴族會議同意,軍方同意,他自然也就同意。但在此之前,他阿爾梅達是絕不會摻和這件事的。

德桑蒂斯怎敢将這個計劃報上去,憑他一個小小的少校,他可沒有這個權力。軍方的大佬們那裏便不會通過,因爲那些人都是一些飯桶。

況且,德桑蒂斯之所以請示阿爾梅達總司令,是想拉着東方艦隊當大旗,借助他們的力量。衆所周知,佛郎機國最強大的便是海軍。海軍之中最強大的便是東方艦隊。如果能拉着阿爾梅達一起幹,必然所向披靡,自己便能從中得利。

阿爾梅達要他禀報國内,那其實便是拒絕了。

德桑蒂斯甚爲沮喪,最終他決定铤而走險,自己試一試。于是,他組織了一次所謂的軍中演習。以演習的名義拉了三千兵馬離開古裏港進行野外訓練。他将這三千兵馬拉到了八百裏外迦羅帝國和北方沿海小國萊迪王國的邊境區域,他想着如果能攻下萊迪小國,那便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當然,作戰要有理由。他便假稱有兵士在邊境失蹤,要求率軍進入萊迪國國境内搜查。萊迪國邊境守軍當然不肯。于是德桑蒂斯便以萊迪國殺害本國士兵的理由發動了進攻。

他們進攻的是萊迪國南部邊境的一座叫做維沙的沿海城市。那座城市并不大,在德桑蒂斯認爲,他可以迅速的占領這座城市。就算最後停火,起碼也能拿這座城市作爲籌碼,大大的撈一筆。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戰鬥一開始,他便陷入了被動。在欺負的山地和崎岖的海岸邊,他的騎兵根本無法快速行動。步兵更是不适應這種崎岖的地形。更要命的是,一開始隻有很少的敵人出現在城郊,幾個時辰後,漫山遍野全是敵人,足有上萬人。

他們從四面八方湧過來。赤着腳在崎岖的山嶺中健步如飛。手中拿着的雖然是簡陋的兵器,甚至一個個光着瘦骨嶙峋的身體,但是卻一個個眼冒綠光,像是一群餓極了的野狗。

戰鬥進行了一個時辰,步兵們便崩潰了。他們死傷了二百多人,眼看着對方将死傷的佛郎機士兵當面分屍,将頭顱挂在木杆上舉着往前沖鋒。那場面讓佛郎機士兵們不敢直視。這些養尊處優的家夥們,怎經受住這種刺激?怎有鬥志跟這些野蠻人拼命。

德桑蒂斯也吓傻了,他以爲的所向披靡望風而逃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他認爲的這些卑賤的本地土著會吓得跪地求饒任人宰割的情形更沒有發生。發生的倒是自己的士兵被撕成碎片,那些瘦骨嶙峋面目黝黑的家夥們根本不怕死。他們嘴巴裏嚼着一些奇怪的東西,發出奇怪的吼叫聲不顧一切的沖上來,根本無法與之對敵。

好在,迦羅帝國的兵馬一直關注着德桑蒂斯的行動。關鍵時候他們出兵前來接應,這才将已經潰不成軍的德桑蒂斯的兵馬接應回境内。萊迪王國的士兵倒也沒敢沖入迦羅帝國境内進攻,因爲迦羅帝國的士兵同樣瘋狂。

後來德桑蒂斯才知道,萊迪王國的士兵們口中嚼着的是一種藥物,能令他們産生幻覺,覺得自己是一頭猛獸,對方都是小綿羊。他們戰鬥前都吃這種藥物,所以根本不怕死。

不僅是萊迪王國,還有羯陵伽王國,巴赫曼尼王國等等,他們都這麽幹。他們用這種能夠成瘾的藥物刺激和控制他們的軍隊。讓他們如野獸一般的進攻,根本不怕死。這種藥物會大大透支他們的體力和生命,但是這些國家的貴族和國王們還是這麽做了。因爲在這些國家裏,這些兵士都是賤民,都是如蝼蟻一般的人,而且因爲這幫人恐怖的繁殖能力,他們多如牛毛。

德桑蒂斯終于明白了,爲什麽阿爾梅達之前在自己談及攻占南亞大陸整個國家的時候,臉上露出那種帶着譏諷的笑容。因爲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愚蠢的自己居然作着這樣的白日夢,還以爲自己能夠成爲第二個阿爾梅達似的人物。還想着阿爾梅達開拓海路,自己便會成爲陸上的另一位開拓強者。

這實在是太可笑了。難怪阿爾梅達會笑。

此次戰鬥死傷了三百多人,這件事足以讓德桑蒂斯丢了他的軍職,上軍事審判庭。不過,阿爾梅達挽救了他。阿爾梅達給國内寫的報告上說,是敵國挑釁在先,有預謀的發動攻擊。德桑蒂斯應對得當,避免了更大的損失。

德桑蒂斯簡直感激涕零,阿爾梅達的這番舉動拯救了他。雖然他明白,這是阿爾梅達的籠絡行爲,但在這種關頭能替自己遮掩,自己當然感激涕零,且對阿爾梅達感恩戴德。

之後德桑蒂斯徹底消停了。賺錢和立功都成了泡影,他每天的日子便是在古裏城中喝的醉醺醺的東遊西逛,泡在酒館和妓院之中過日子。

五年的任期一天天的接近結束,德桑蒂斯沒有任何的建樹,但他毫無辦法,隻能聽天由命了。

不久前,聽說阿爾梅達總司令也倒黴了。新任的阿方索總司令是個極爲刻薄且不好說話的人。德桑蒂斯對他印象極差。這次出海作戰,德桑蒂斯本想着抓住最後的機會,能夠參與這次戰鬥。在任職期滿之前混些資本和功勞,結果鄂弼阿方索一口回絕。

阿方索出海前告訴德桑蒂斯,他的職責便是留守古裏港,聽候新任古裏總督馬修斯的命令調遣,保證古裏的安全。不準有任何擅自的行動。

德桑蒂斯心中最後的希望的火苗就此被扼殺。

半夜時分,當古裏城中的爆炸聲和喧鬧聲響起的時候,少校德桑蒂斯大人正在軍營中摟着一名從國内來古裏讨生活的佛郎機妓女呼呼大睡。

手下的副手将他叫醒之後,德桑蒂斯迷迷糊糊的聽到了敵人來襲這四個字,頓時猛然心中狂喜。

敵人來襲?那豈不是自己的機會送上門來了?什麽大明兵馬,古裏城這種地方是他們能撒野的地方麽?打不過那些吃了迷幻藥的野獸,還打不過明朝的士兵們。阿爾梅達和阿方索都敗在明朝人手裏,如果自己德桑蒂斯能夠擊敗他們,那該是怎樣的功勳?

德桑蒂斯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意識到這是送上門來的機會。對于古裏港的防禦他太清楚了。敵人是攻不進來的,他們能飛進來不成?城裏的喧鬧也許是少量的人混進來了,很快就能平息。城頭的大炮正在轟鳴,那說明城外海灣之中才是明朝的主力。

可笑那阿方索中了計,被明朝人騙了。明朝人根本沒在果阿港進攻。自己注定要成爲守護古裏城的英雄,這一定是許久沒有保佑自己的上帝的安排。

“傳令,全體出動,剿滅敵人。立功的時候到了。哈哈哈哈。”德桑蒂斯大笑起來,大聲下令。

身旁的妓女翻了個白眼道:“敵人攻進來了,你還這麽高興,真是個怪胎。”

德桑蒂斯在她肥白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發出清脆的響聲,大笑道:“你懂個屁!碧池。”

所有兵馬迅速集結完畢,外邊的轟鳴聲越來越大,城裏的混亂也似乎越來越劇烈。德桑蒂斯心中很是疑惑,但他不肯相信會有大股敵人攻進來。況且這種時候他也不能當縮頭烏龜。

兵馬整頓完畢,德桑蒂斯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率領五百名騎兵率先向軍營大門沖出去。

軍營外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到處散落着一些奇怪的三角形的翅膀一樣的東西。德桑蒂斯沒有心情去研究爲什麽會出現這麽多的東西在街道上。他率領五百騎兵氣勢洶洶的沖入街口。然後,他聽到了四面八方傳來的轟鳴聲。

一顆鋼珠彈擊中了德桑蒂斯的眉心,德桑蒂斯甚至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便一頭栽下馬去。他的屍體被身旁的馬蹄踩來踩去,他的那些驚慌失措的手下在彈雨之中驚惶叫喊,在金瓜雷的轟炸之中皮開肉綻。

德桑蒂斯,一位佛郎機國的優秀将領,一個照面便被霍世鑒率領的第四隊大明士兵堵在軍營門口擊殺。

後來,在佛郎機國關于此次古裏戰事的記載裏,德桑蒂斯被作爲浴血殺敵,英勇捐軀的英雄,記載在了佛郎機人的曆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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