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甲戰船沒有繼續往古裏港口方向移動,雖然此處距離古裏港不足七八十裏,但是這兩艘船此刻的任務不是進攻,而是在此駐守。
延綏号上,張延齡帶着十幾名親衛走出了船廳,來到了甲闆上。船舷一側,繩梯已經準備好。下方一艘快舟也在船舷下準備。
黑暗之中,張延齡看見甲闆上排成豎排的無敵艦隊士兵,他們在延綏号鐵甲船船長柳潭和甯夏号船長馮四海的率領下,正列隊于此,送别張延齡。
“敬禮!”柳潭一聲斷喝,所有士兵橫臂于胸,齊齊向走來的張延齡行禮。
張延齡微笑拱手還禮,緩步走到柳潭和馮四海兩人面前。
“柳将軍,馮将軍,這裏的一切便交給你們了。延綏号和甯夏号将要經受重大考驗。希望你們二人能夠密切合作,完成你們份内的任務。”
柳潭和馮四海齊齊拱手沉聲道:“公爺放心,卑職等必不辜負國公爺之命。若有差池,提頭來見。”
張延齡微笑道:“好,我相信你們。你二位的職責重大,幹系古裏港戰鬥的成敗。而且你們将要遭受的壓力也極大。能否守住航道,阻擊佛郎機人的回援船隊,便看你們的了。若阻擊成功,便是大功一件。明白麽?”
“卑職明白。即便戰至一兵一卒,也不糊退讓半步。”
“請國公爺放心,我馮麻子就算死在這裏,也不會讓佛郎機人通過。他們要通過,得從我的屍體上壓過去才成。”
柳潭和馮四海兩人高聲喝道。
張延齡拍了拍馮四海的肩膀,笑道:“馮兄弟,你的勇武是令人欽佩的,希望你和柳将軍多溝通,兩艘船多打配合。多聽聽柳将軍的意見。不要一味的猛沖猛打,要記住,你們的任務便是阻止對方回援。隻要達到這個目的便是成功。至于殺多少人,毀多少船,都在其次。明白麽?”
馮四海大聲笑道:“國公爺放心,這回我聽老柳指揮,他是我的旗艦。”
張延齡笑着點頭。張延齡之所以特意叮囑馮四海,便是因爲馮四海勇猛有餘謀略不足。張延齡希望他聽柳潭的指揮,二者共同配合。
“國公爺,您親自參與奇襲行動,一定要萬萬保重。卑職知道您喜歡參與冒險奇襲,從來都是身先士卒,不肯袖手旁觀。但是您的安危幹系戰事成敗,全軍士氣。希望護國公一定要小心在意。”柳潭沉聲道。
張延齡笑了笑道:“多謝提醒。我會小心的。”
張延齡擡起頭來,看向一排排甲闆上的衆兵士。天色雖然黑暗,但是他們的眸子都熠熠生輝,閃閃發亮。
張延齡向他們團團一揖,沉聲道:“各位兄弟,拜托了。”
衆兵士齊聲拱手道:“國公爺客氣了,國公爺保重。”
張延齡點頭,轉身從側舷繩梯下到海面快舟之中,衆士兵湧到甲闆一側,目送着張延齡等十幾人乘坐快舟消失在漆黑的海面之中。
張延齡的快舟是一艘小船,船上隻能容納十幾個人,吃水也不深,所以可以在水面随意航行。小船在黑暗的海面上沿着錫蘭島一側的海岸線的淺海區一路往北航行。
船上無帆,全憑船上士兵劃槳,但速度卻也不慢。船上士兵每個時辰輪換劃船,小船速度不減,一路往北。幾個時辰過去,天色微明之時,快船已經越過了古裏港所對應的位置,穿過了一大半海峽的距離。
因爲是一艘小船,即便在古裏港外有佛郎機的偵察船遊弋偵查,也對這艘小船毫無在意。他們看到了這艘小船,但他們壓根沒意識到這艘小船上坐着的人居然是大明無敵艦隊的統帥。
當然了,即便他們認出了張延齡的身份,也是毫無辦法的。他們的船隻無法抵達淺水區,也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更何況在他們看來,那不過是一艘打漁的錫蘭國的小漁船罷了。
午後時分,小船成功穿越保克海峽中段,抵達北邊的孟加拉灣。這裏的海面開闊的很,海水也逐漸變得深藍。于海峽北側靠近錫蘭島的海面上,小船看到了那兩艘停泊在海面上的帆船。
船上的人也正在四處搜尋蹤迹。遠遠見到小船,兩艘帆船忙靠攏過來。到了裏許外的近處,雙方都已經看清對方船上的人員。頓時歡呼聲響起一片。
那兩艘木帆船正是在十幾天前提前出發的繞行錫蘭島北側海面,從孟加拉灣抵達保克海峽北部出口的陳式一霍世鑒等五百名親衛兵馬在。他們在此等候張延齡的到來,這五百人将是突襲古裏港的主力。
張延齡上船之後,船上衆将士盡皆歡喜。他們在這裏已經等一天了。
“公爺,您可來了,兄弟們都等不及要進攻了。佛郎機人上當了麽?他們的船都離去了麽?”陳式一見到張延齡,大聲笑着行禮道。
張延齡笑道:“一切按照我們設想的那樣。他們傾巢出動,趕往果阿港要将我們一網打盡了。哈哈哈。延綏号和甯夏号已經就位。接下來,便該我們登場了。”
陳式一點頭笑道:“那還等什麽?公爺下令便是。咱們如何進攻?您現在該透個底了吧?兄弟們心裏都犯嘀咕,不知道您到底要怎麽進攻。咱們沒馬沒炮也沒大船,這是要怎麽做?”
張延齡呵呵一笑道:“莫急,橫渡海峽幾個時辰便可。天黑之後方可行動。現在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情。組裝我們的新玩具,一下午的時間,你們應該能學的會。”
木帆船的船艙裏除了必要的補給物資之外,便是之前裝船的一捆捆的帆布和竹竿。兩艘帆船靠攏在一處,甲闆上的人員可自由往來。張延齡召集衆人,命他們将帆布和竹竿全部搬運到一艘船的甲闆上。
“都看清楚了,一會你們要自己制作這東西。簡單的很,一學就會。”張延齡笑着開始動手。
衆人完全不知道國公爺到底要幹什麽。隻見他用刀剪裁出丈許寬長的三角形帆布,用竹子和竹釘制作了一個由四五根竹子組成的架子。然後将帆布蒙在了竹架上端的三角面上。
“這是什麽?”
“有些像是風筝?俺們家鄉春天裏紮的大風筝倒是和這個很像。”
“我瞧不是風筝,哪有用帆布竹竿做的風筝?這得多大的風才能放上天?”
“就算是風筝……公爺紮個風筝作甚?”
衆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着。張延齡一言不發,自顧調整綁紮,在兩側三角翼的竹結構上綁了兩根繩子,一拉一扯,翼尖忽閃忽閃的動彈起來。
“國公爺,您造了一隻帆布鳥兒?”霍世鑒看出了些門道。
張延齡哈哈笑道:“可以這麽認爲,算是一隻鳥吧。不過卻是能讓我們從天而降的鳥兒。我先演示給你們瞧瞧,這玩意是怎麽用的。你們瞧好了。”
張延齡說着話,四下看了看,仰頭看着船上高高的主桅,于是開往桅杆上爬。衆人愕然,生恐發生意外,七嘴八舌的叫着小心。張延齡自顧往上爬到桅杆頂端。主桅高約七八丈,最頂端距海面也有數十米高,張延齡覺得這個高度應該差不多。站在桅杆頂上抛下繩索來讓下邊的人将他忙活半天打造的帆布大鳥拴在繩上,雙手交替扯了上去。
所有人都站在甲闆上仰頭看着張延齡在桅杆頂上,一隻腿圈住桅杆,騰出身子将那帆布大鳥綁在身上,頓時像是長了一雙翅膀一般。
“國公爺該不會是……想要飛吧。那可不成,要摔死的。”下邊的人一陣惶然。
陳式一霍世鑒等人更是大叫:“公爺,不可,不要冒險。太危險了。”
張延齡充耳不聞,心中隻默默的想着。後世自己玩滑翔翼也算是個行家,這可是完全按照後世的滑翔翼的構造造出來的簡易滑翔翼。雖然說材料不一樣,傘面和骨架都是不一樣的材質,但是應該問題不大。自己加大了尺寸,應該是可以完成飛翔的過程的。
這玩意也不是自己第一次制作,自己在西山莊園玩過一會,站在中間的高塔上飛過一次。當時把幼棠吓得哇哇叫。自己直接從野狗嶺山頂飛到了水庫裏,爽倒是爽,隻是随後徐幼棠便将那滑翔翼給拆了,求着自己不要這麽幹了。自己隻得作罷。這是第二次這麽幹,心裏還是有些底氣的。
況且下邊是大海,再不濟也不會摔倒船上,摔進海中也死不了。這時候可不能猶豫害怕。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張延齡大叫一聲,縱身躍出,身子挂在了三角形的飛翼下方。那飛翼嗖的飛出,猛然往下載下去,吓得甲闆上衆人驚叫出聲。但下一刻,張延齡調整姿态,讓前方頭部翹起,很快,便像一隻大鳥開始在空中翺翔。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他們萬萬沒想到,國公爺居然真的造出了一個能飛的東西來。但見張延齡在空中優雅滑翔,居然還能繞着船飛了一圈。但因爲高度太低,無法維持長久的滑行,最後晃晃悠悠的落在了甲闆上。
“哇!好厲害。”所有人都歡呼起來,掌聲熱烈不絕于耳。
陳式一終于明白,之前國公爺說的,以敵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攻入,神兵天降,殺他們個措手不及的話是什麽意思了。他也隐約猜到了張延齡是要以何種方式進攻古裏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