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是什麽嗎?”張延齡苦笑問道。
“我隻知道這東西叫做淡巴菰,不過是呂宋國當地人的叫法。他們說這是一種藥材。是我們大明沒有的一種藥材。說是能配置很多藥。我一想,藥材是個好東西。而且是我們大明沒有的。你的那位談小姐不是善于制藥麽?我想,買些回去給她制藥。沒準能夠配置出好的藥物來呢。我可沒想着賺她銀子。這些藥材我送給她。”朱清儀道。
張延齡歎息一聲,怔怔的看着朱清儀道:“這東西可不是什麽藥材,這是煙草。我大明叫做金絲醺的那種東西。你該不會不知道這東西吧。放在煙鍋子裏點燃,吸入腹中吐出,有微醺之感,令人舒适。”
朱清儀呆呆發愣。大明朝其實早有煙草流入,吸煙的人也有。隻不過集中于沿海和南方,内陸和京城乃至邊鎮是沒有這種風氣的。所以朱清儀壓根也沒見過這東西,更别說知道用法了。
“啊?這個不是藥材?吸這個有什麽用?”朱清儀道。
張延齡道:“不但無用,而且成瘾有害。長久吸食,令人肺腑受損生變,嗓咽難受。雖說有一定的藥用,但弊大于利。這是個害人的東西。”
朱清儀驚愕無語,紅着臉道:“我這是被人給騙了?這東西……居然是害人的東西。掌櫃的怎不告訴我?我得懲罰他,他居然不告訴我,他應該知道的。”
張延齡呵呵笑道:“我想,他不明說,那是因爲這東西确實是個賺錢的商品。運回大明,可賣出好價錢。南方諸地,吸食金絲醺已經是一種潮流。這東西上瘾,一旦吸食,朝夕不離手,否則便萎靡不振。可是他們又難以得到這等上好的煙草,便以本地種植的一些草葉代替。雲貴之地,吸食者甚衆,這半倉金絲醺運回大明,到雲貴販賣,恐怕又得大賺一筆。”
朱清儀道:“可是這東西是害人之物,賺這個銀子,豈不是昧了良心麽?”
張延齡道:“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這東西的危害是緩慢的。但是确實是害人之物。我大明還未風行此物,但以後肯定會流傳起來。然而,我們卻不必推波助瀾,這銀子不賺也罷。”
朱清儀點頭道:“好,那我命人将他們丢到大海裏去,或者焚燒了便是。”
張延齡擺手道:“那也太浪費了。不運回大明,可以在别處售賣。我回頭問問錫蘭國人,看看他們本地人是否風行此物。賣給他們也不錯。”
朱清儀愕然,呆呆道:“那豈不是也在害人?”
張延齡哈哈大笑,低聲道:“買賣自願,他們可以拿去做藥啊。這玩意傷口止血殺菌,點燃起來熏蚊子蒼蠅都有用。他們要自己吸食,我們也沒法子不是麽?就好比菜刀,買家買去殺人,跟我們何幹?”
朱清儀一時無語,張延齡這顯然是在強詞奪理,不過對于番國之人,朱清儀倒也沒有太多的同情同理之心。隻得聽由張延齡安排。
當晚,朱清儀擺下酒菜,陪着張延齡小酌。
船廳之中,帷幕低垂。紅燭高燒,場景溫馨。小别勝新婚,兩人坐着飲酒的時候,手腳挨挨碰碰,便已經心猿意馬。幾杯酒下肚,朱清儀更是紅暈上臉,眼波流轉,滿是情義。
張延齡那裏還有心思喝酒吃菜,當即一把摟住朱清儀起身走向床榻,行那極樂之事。
這一夜,潮水平穩,風平浪靜。但是大船卻無風自動,無浪自湧。微微的海浪拍打的船身,發出啪啪啪啪的輕微拍打之聲。直到夜半,一切才安靜下來。
一夜銷魂,次日清晨時分,張延齡慵懶醒來。朱清儀已經起身,身着素色綢緞睡裙坐在妝台旁梳理長發。朱清儀背影婀娜,張延齡眯着眼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那綢緞睡裙之下是多麽令人沉醉的美妙的身體。看着朱清儀梳理長發,腰身扭動,張延齡想起了昨夜的風情。
朱清儀似乎感受到了張延齡的目光,将發髻盤起之後,轉過身來。見張延齡靠在床頭正看着自己,臉色一紅嗔道:“公爺醒了?看什麽呢?”
張延齡微笑歎道:“真乃人間尤物!”
朱清儀更加臉紅,走過來坐在床頭,柔聲道:“公爺心中的人間尤物可是不少呢。告訴我,凱瑟琳是誰?”
張延齡一愣。愕然道:“你怎知道凱瑟琳?”
朱清儀挑眉道:“你昨日自己說的啊。你告訴你的手下,要他們告訴那個凱瑟琳,說你昨晚不回去了,讓她别等了。我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是個女子。莫非真如晚意郡主擔心的那樣,你在這裏又搭上了其他女子?那個凱瑟琳何許人也?老實交代。”
張延齡無言以對。但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于是簡略的将凱瑟琳和海倫娜的事情說了一遍。朱清儀聽了,半晌沒說話。
“你不高興了?”張延齡問道。
朱清儀苦笑道:“我怎會那般小心眼。你身邊的女人還少麽?我若在意,也不會有今日了。這兩位佛郎機女子……據你這麽說,倒也身世可憐。隻是畢竟是佛郎機人,可别是美人計,迷惑于你。國公爺是大英雄,英雄難過美人關啊。你要娶佛郎機女子麽?怕是你家中妻妾們不會同意。”
張延齡笑了起來:“你不介意便好,其他的事情回頭再說。凱瑟琳是個好姑娘,也不是什麽美人計。你也莫要多想。回頭我讓她來見見你,你便知道了。不說此事了,你想要在城裏走走麽?我陪你一起逛一逛。”
朱清儀忙擺手道:“我自己和彩雲去逛逛便是了。你莫要陪我。沒人知道我的身份,沒人知道這商船是我的。前日我們抵達之後也一直沒有主動找你,便是不想節外生枝。一會我換男裝,和彩雲帶着衛士自己逛逛便是了。公爺想必還有許多要事要辦,不必理會我們。”
張延齡歎息一聲,微微點頭。朱清儀的意思是,她和張延齡之間的關系要絕對保密,否則會惹麻煩。即便是在這裏,也不能張揚公開。因爲這裏的人遲早是要回國的,萬一嘴巴不嚴,便會惹麻煩。
其實張延齡已經打定主意,回去之後便和皇上攤牌,說清楚這件事。但在此之前,确實不宜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慶王府郡主跑到軍中私會護國公,這事兒怎麽聽怎麽不中聽。于是便也點頭應了。
起床梳洗穿衣,陪着朱清儀吃了早飯之後,張延齡出了船廳下船。霍世鑒等人在船上呆到現在,早已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見張延齡終于露面了,趕忙備馬簇擁着張延齡回到營地住處。
凱瑟琳見張延齡回來,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站在張延齡身旁東張西望,對着張延齡上上下下的聳動着鼻子。
“幹什麽?”張延齡皺眉道。
“玫瑰花香,衣服上有香片的味道,是女人身上的香氣。”凱瑟琳道。
張延齡苦笑看着她。轉身往屋子裏走,他要去計劃失去了一艘戰船之後的作戰計劃。進行一番改動。
凱瑟琳道:“别動!”
張延齡詫異止步,凱瑟琳伸出手指,在張延齡的脖頸裏輕輕一捏,緩緩抽出一根長長的發絲來。
“你的頭發粗的很,這頭發細柔,還帶着香味。這是女子的頭發。但卻不是我的。我的是金色的。”凱瑟琳道。
張延齡呵呵一笑道:“凱瑟琳,不用這樣疑神疑鬼的,我在大明的一位……夫人來了。昨晚我在她的船上過的夜。回頭我領你去見見她。你們一定會很投緣的。”
凱瑟琳吃驚的看着張延齡道:“你的夫人?”
張延齡道:“我們還沒成婚,但是……我會娶她的。她是我大明的郡主。身份比我還高。不過她人很好。”
凱瑟琳明顯有些慌張,輕聲道:“你告訴了她,我們的關系了?”
張延齡道:“當然。”
凱瑟琳道:“她怎麽說?”
張延齡伸手摸了摸凱瑟琳的臉,輕聲道:“不用擔心凱瑟琳,她沒有責怪我,自然也不會責怪你。”
凱瑟琳沉聲道:“我并沒有擔心,我隻是有些緊張罷了。我去烘焙一些小糕點,回頭帶去給她嘗嘗。對了,你怎麽不請她來這裏住?”
張延齡笑道:“她願意住在船上,便也由得她。”
說罷,張延齡朝着門外大聲叫道:“長順,去請諸位将軍們來商議作戰計劃,計劃怕是要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