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再行六十裏,已經抵達科倫坡港外海百餘裏外,終于,于西南方向偵察的木船發來了旗語信号,于科倫坡港外海的一處小島左近,發現了敵情。
得知這個消息,反倒讓衆人松了口氣。發現了敵人的蹤迹和位置,這可比不知敵人的位置,處在混沌之中要讓人心裏踏實多了。
然而,根據偵察船打出的旗語的禀報,他們發現的是敵軍的主力。這消息倒是讓張延齡甚爲奇怪。
敵軍主力怎麽可能聚集在科倫坡港外海正南一百多裏外的位置。那處海域既非在進攻科倫坡港的線路上,又距離科倫坡港很是遙遠。這對他們的作戰并無裨益。按理說,那個位置,應該隻是小股敵軍船隻聚集,準備包抄無敵艦隊後路的位置才是。因爲科倫坡港位于錫蘭島的東南角,無敵艦隊目前行進的方向,正是要前往科倫坡港和那片海域中間的區域。
張延齡覺得蹊跷,懷疑是偵察船判斷有誤。于是連續打出旗語詢問數遍,結果反饋的消息都是,那是敵軍主力。
本着謹慎的态度,張延齡決定親自去瞧一瞧。星辰号目标太大,于是改乘一條木船前往西南方二十裏外的海域,登上桅杆高處,用高倍千裏鏡觀察之後,張延齡倒吸了一口冷氣。
遠處約莫三十裏外的海面上,确實有一座孤島。因爲那裏長着零星的樹木,樹木自然不可能憑空長在海裏,那是一座島嶼無疑。但在那孤島旁邊,黑乎乎一片,聚集着奇怪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一片綠葉周圍圍着一群密密匝匝的螞蟻。
再細看之後,才能分辨出那些船隻的桅杆林立,聚攏成堆,緊緊的靠在一起。這麽多數量的船隻聚攏在一起,讓人看了都有一種密恐發作的感覺。
張延齡也明白了,這些船隻都停泊在那座小島周圍,依托小島左近的淺灘下錨固定。因爲那些船隻都是中小型船隻,不可能在深海停泊,他們隻能依托于某座荒島淺灘之處進行密集下錨停泊,才能保持停泊的狀态。
難怪偵察船發現他們之後,認爲那是敵軍的主力。這些船隻粗略的估算一下,起碼得有上百艘之多。這若不是主力,什麽才是主力?
進一步的觀察發現,那些船隻都不大,船上都堆滿了貨物,用草簾子蓋住。因爲距離太遠,千裏鏡也分辨不出裝載的是什麽。
張延齡很快得出了判斷。這些小船顯然正是自己和衆将所擔心的那種自殺式的縱火船。這樣的小船堆滿了高高的貨物,卻還能在海上漂浮着,船上堆放的肯定不是重物,應該是柴草之類的榔槺的易燃之物。他們聚集在這個位置,正是要等待己方船隊進攻科倫坡港的時候,從後方沖出來,然後用自殺式的火攻對無敵艦隊的側後位置進行攻擊。
再細細一想,張延齡身上出了一層汗。
對方如此多的船隻采用自殺式的縱火進攻,顯然是決意要将無敵艦隊摧毀在這裏。隻可惜,這些小船無法在更遠的海域停泊,因爲他們太小太輕了。所以隻能選擇依托于這處小島左近的淺海區域停泊僞裝。
而這座小島的位置頗爲尴尬,正處于無敵艦隊的搜索範圍之内。倘若這座小島往南邊的海洋深處再遠二十裏,或者哪怕隻有十裏,己方的偵察船便很可能發現不了他們。
因爲無敵艦隊現在控制的偵查區域是南北寬六十裏的海域。這已經是在保持戰鬥陣型之下,偵察船在目力所視可以傳遞旗号的訊息範圍之内的最大距離。
如果今日的偵查沒有能夠發現這群集結的敵船,而是擦肩而過的話,那便将陷入極大的被動。屆時戰鬥開始之後,突然從側後冒出百餘艘火船來,那是怎樣的場面?那該是怎樣的結果。
這一切細思極恐。
爲了不打草驚蛇,張延齡當即令偵查船後撤十裏遊弋,避免被對方察覺。
此刻是上午,陽光在東,對方爲陽光所直射,所以很難發現偵察船。但是若是過午之後,便很難說了。對方想必也有船隻在遊弋偵查,一旦發現暴露位置,便會立刻轉移。再要找到他們的位置,便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那反而不是好事。
回到星辰号之後,張延齡召集衆将商議對策。衆人得知消息之後也很驚愕。
“公爺,既如此,我們何不直接進攻他們,向将這些船隻殲滅,以絕後患。”有人提議道。
“不可。既是火船,咱們去進攻,豈非是送上門去了。一百多艘船,便是當靶子打也不容易。若是對方引火**,我們必有損失。既知對方自殺攻擊之策,主動送上門去,豈非不智。”汪鋐當即反對。
衆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明顯對方的目标就是要用火攻自殺式襲擊,還要湊上去,顯然是不明智的。哪怕隻是被燒毀一艘鐵甲船,那也是不能接受的結果。
“國公爺,莫如等天黑之後,我們駕木帆船前往偷襲,縱火焚毀他們的船隻。以火攻對火攻。他們的船隻密集停靠在一起,一旦起火,便會全部燒毀。咱們隻用木帆船去突襲,大不了損失幾艘木帆船罷了,也不心疼。找些水性好的兄弟去,點火後便跳海逃生,派救生小舟在旁接應。可減少傷亡。”張隐沉聲道。
“好,這個辦法好。天黑之後,以帆船順風偷偷靠近,一把火燒了他娘的。張兄弟,這個主意絕妙。”陳式一拍着大腿大聲叫道。
衆将領也是紛紛叫好。張延齡也是微微點頭,這個辦法不失爲一個好計策。若能得手,可謂事半功倍,一了百了。
“國公爺,卑職願帶二十名廣州子弟前往偷襲縱火,我們熟悉水性,也可全身而退。”霍世鑒起身拱手請命。
張延齡微微點頭,看着衆人道:“諸位都覺得這計劃可行,不妨一試。霍世鑒,那便由你行事。選水性好的,攜帶羊皮囊保命。另攜帶一日淡水幹糧,夜晚搜救難度大,很可能無法救回你們,若是如此,你們還可以在海面堅持一日,便于搜索。我可不希望你們死在海裏。”
霍世鑒大喜過望。自從跟随張延齡之後,雖然已經被提拔爲親衛營校尉之職,但他還沒有真正的立過什麽功勞。此次能夠接受如此重要的任務,當真是心中激動。心裏鉚足了勁一定要完成任務。
商議既定,船隊停泊不進,等待天黑。偵察船不斷傳來消息,被發現的聚集荒島的敵軍船隻也沒有任何的異動。或許是因爲擔心位置暴露,他們甚至連偵查的船隻都沒有派出。或許他們在島上的椰子樹上設置了瞭望哨,那倒也确實無需派船四處遊蕩。
霍世鑒和田東新挑選了二十名從廣州府跟随他們一起從軍的子弟,這些都是水性很好,從小便在海邊長大的後生。組成特别行動小組,打點裝備,做好準備。
所有人都心情興奮的靜待太陽落山,準備行動。
然而,讓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午後未時開始,天氣突變。原本陽光燦爛的晴空,東南方向黑雲翻滾,迅速掩蓋了半片天空。風向也從東風轉變爲南風,而且風力加大。
在短短一個時辰内,海面狂風呼嘯,陰沉的天空下,陰郁的海面掀起了巨浪。風中夾雜着冷飕飕的水汽,南邊的海面上一片黑霧。
有經驗的海盜甘地當即得出了結論,風暴來了。這是南洋之地常見的情形,進入六七月之後,飓風風暴其實如家常便飯一般。看似突然,其實他們早已形成,隻是此時經過此處罷了。
不多時,狂風夾雜着暴雨便如瓢潑一般落下。所有人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