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衆将對于如何剿滅海匪倒是有些疑慮。蒂莫西的海上匪幫駐紮在大洋深處的群島之中,據此上千裏海路。雖然在通向錫蘭島和印度大陸的航道上,看起來似乎是順路。
然而,因爲敵情不明,根本不知道這幫匪徒是否駐紮在巢穴之中。倘若對方趁着艦隊出動之後,反來偷襲滿剌加港,豈非是弄巧成拙?反而給他們創造了進攻的機會。
張延齡似乎對此事并不擔心,下令明日準備一天,六月初五艦隊開拔。讓衆将領各自回去做好最後的休整和準備。
很快,整個滿剌加海港上下都知道了大明艦隊即将開拔進攻錫蘭和迦羅帝國海港的佛郎機國海軍的消息。滿城上下沸沸揚揚起來,甚至有些人心惶惶。
大明艦隊已經是滿剌加海港百姓們心中的依靠,看着高大的艦船在海面上遊弋,騎馬的大明騎兵在街市上馳騁的情形,百姓們心中都很安穩,因爲那就是他們安居的保證。雖然對國王是擁戴的,但是國王衛隊和本地臨時組織的兵馬無論從裝備還是能力上都是不足的。要不然也不會發生縱火案和幾次破壞的案子。而當大明兵馬增加了在東區的巡邏人手之後,便再沒有發生搞破壞的事情了。
大明艦隊開拔要去打仗,這讓人心裏多少有些惶然。他們走了,城池是否要陷入混亂之中。萬一大明兵馬和佛郎機國人交戰失敗了,佛郎機人又攻回來了,那可如何是好?
從國王蘇端馬默而下,心中都是驚惶而擔憂的。隻是,蘇端馬默和他的貴族大臣們也都明白,他們是無法幹涉大明軍隊的行動的。不但不能幹涉,他還要親自率領群臣和百姓,爲大明軍隊餞行。
次日上午,蘇端馬默率領王公大臣在他的王宮之中宴請了張延齡和他手下的将領,爲他們餞行。酒席上,蘇端馬默試探性的問張延齡滿剌加國該給予什麽幫助。實際上就是在問張延齡他們有沒有信心。
張延齡安撫了心中不安的蘇端馬默。張延齡告訴他,戰争的勝負無人知曉,但是爲了航道安全,貿易的通暢,南洋小國的安全,局面的進一步安定,必須要将佛郎機人趕出南洋這片區域,摧毀他們的影響勢力範圍。
唯有徹底的擊潰佛郎機人,南洋諸國才能有長治久安之局。否則戰争和襲擊的隐患會長期存在。
蘇端馬默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他隻是想從張延齡這裏得到一些讓他安心的話。這位重新獲得王位的國王自然不想再被迫流亡他國,因爲關切自己的利益,他才會心中慌亂。
蘇端馬默提出,組織船隊跟随張延齡的艦隊前往,作爲後勤支援之用。可以裝載補給,跟随大軍前往。
張延齡拒絕了他。張延齡有三艘補給船跟随,無需另外的補給船隻。再說了,滿剌加國海港的船隻都是小型船隻,也裝運不了多少物資,同行更是累贅和活靶子。搞不好還需要浪費精力去救援這些人,那是毫無必要的。
張延齡告訴蘇端馬默,他需要做的便是,抓緊時間擴建一支有能力的軍隊。起碼應該有維護本地治安的能力。自己的艦隊離開之後,他必須要維持住滿剌加的安全。這便是最好的幫助。其餘的幫助倒也不必了。
而且,在酒席之後,張延齡代表大明朝廷和大明艦隊向蘇端馬默贈送了八百套盔甲兵器以及一百匹戰馬,作爲蘇端馬默快速建立起一支像樣的維持治安的人馬的裝備。
蘇端馬默和衆貴族大臣當真是歡喜的涕淚橫流。盔甲兵刃馬匹這些對他們而言正是急需之物和稀罕之物。護國公一下子便贈送了這麽多,簡直是雪中送炭。怎不讓他們感動。
蘇端馬默帶着群臣當即跪地對着高呼萬歲,連連叩拜。張延齡吓了一跳趕忙躲開一旁。這幫人沖着自己叫萬歲,這還了得?不過張延齡倒也知道,他們倒不是把自己當皇上叫,而是把自己當做大明朝皇帝的恩典的化身,所以才沖着自己磕頭叫嚷。這不,他們叫完了萬歲,便沖着張延齡叫菩薩,叫恩人等等。總之,隻是爲了表達他們對自己和大明朝廷的感激之情。
其實這批盔甲武器都是張延齡在攻打彭亨國繳獲的盔甲武器和馬匹。彭亨國的雄主耗費心力弄了數千套盔甲武器,還有幾百匹戰馬。城破之後全部被繳獲。
張延齡命人挑選了精裝的戰馬留用,其他的什麽盔甲兵刃這些東西,怎入得大明無敵艦隊法眼。挑選出千餘套完好的運回來之後一直堆放在港口庫房之中。這時候拿出來做個人情,正好可以緩解蘇端馬默的焦慮,解其燃眉之急。也可以讓他們感受到自己的慷慨和真誠。
對蘇端馬默君臣而言,大明軍隊連這樣的軍事物資都肯相送,那是何等的信任和真誠。這種互信不僅是軍事上的,那是全方位的。
蘇端馬默回贈了張延齡等人一些禮物,都是些象牙寶石之類的寶物,張延齡本想拒絕,但想着不必如此。也許收了這些禮物會讓蘇端馬默君臣感到心中更加的安定。于是便道謝收下。
張延齡自己隻拿了一串紅寶石項鏈,其餘的讓張隐陳式一等人分發給衆将領,當做賞賜之物。衆将自然皆大歡喜,開心不已。
傍晚時分,張延齡才回到了總督府住處。進了大廳之中,頓時有些發愣。隻見大廳裏堆放了許多包裹,還有一摞一摞的書籍,以及一些衣物紅酒,銀盞等物。
幾名本地土著仆婦正忙碌的整理着這些東西,忙的滿頭大汗。
見張延齡回來,幾名仆婦忙跪地行禮。
張延齡脫下披風遞給一名仆婦,詫異問道:“凱瑟琳小姐呢?”
“凱瑟琳夫人在樓上,馬上就下來。”仆婦答道。
這些仆婦們已經習慣于叫凱瑟琳爲夫人,凱瑟琳起初還制止她們,但不久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個稱呼。
“你們這是做什麽?”張延齡指着這些亂七八糟的物品道。
“夫人說,打包東西,準備裝船帶走。這些都是常用的東西。衣服吃的喝的,還有凱瑟琳夫人的書。”仆婦答道。
張延齡正要說話,隻見凱瑟琳蓬松着頭發抱着一堆書籍蹬蹬蹬從樓梯上下來。見張延齡站在廳中,忙嬌聲叫道:“你回來啦?快來幫我一把,這書好重啊。”
張延齡忙上前從凱瑟琳手中接過一堆書籍,看着頭上微汗,卻神采奕奕的凱瑟琳苦笑道:“你這是做什麽?”
“咱們不是要出海了麽?這些都是要帶着的。衣服吃穿用的,還有書籍紙張,都要帶着。一會整理好了,打包送到碼頭上去裝船。你别管了,這些事我處理就好了。”凱瑟琳拍着手道。
張延齡皺眉道:“你難道要跟我去出海打仗?我說了允許你跟着去麽?”
凱瑟琳轉過頭來叉腰瞪眼道:“我當然要去,這場戰鬥我可不能錯過。”
張延齡道:“打仗很危險的,你在這裏安全些。你還是不去的好。”
凱瑟琳搖頭道:“不成,我必須去。我有我的理由。你必須帶我一起去。”
張延齡将書放在桌上,笑道:“什麽理由,你說來聽聽。”
凱瑟琳道:“第一,我是你的通譯。你和佛郎機國打仗,難道不需要我通譯語言?”
張延齡點頭道:“這倒是個理由。不過别人也能勝任。”
凱瑟琳白了他一眼道:“第二,我正在寫你的傳記,你的一切重大行動我都要見證,才好記錄你的偉業。我可不想天天追着你問東問西的。”
張延齡無語,凱瑟琳要給自己寫傳記,這段時間确實問個不休。從小時候開始問,搞的張延齡頭大。但是看她一片熱情,卻也不忍潑她冷水。
“這算不得什麽必要的理由。”
“第三,阿方索是我的殺父仇人,我并沒有請求你一定要殺了他,爲我父親報仇。但你如今要去和他作戰,我跟随一旁去見證這惡魔的滅亡也不成麽?這個理由不夠麽?”凱瑟琳看着張延齡靜靜道。
張延齡心中一軟,笑道:“這倒是個實實在在的理由。好吧,隻要你别叫苦,别被戰鬥的場面吓得魂飛魄散,我便帶着你一起去就是了。哎,我也隻是不想你冒險罷了。這可不是去玩耍,是去拼命。搞不好會丢了性命的。”
凱瑟琳正色看着張延齡,柔聲道:“那我更該去了。要死,也死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