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威廉親王這種人,自然對頭不少。這些人一旦有機會出手,便一定會毫不猶豫。
另外,鑒于佛郎機國的情形,張延齡建議阿爾梅達争取教廷的支持,那便更加多了一層保證。此間張延齡擒獲了諸多教職人員,其中便包括了本地的主教馬克爾神父。此人是教廷之中的重要人物,乃佛郎機國教廷八名主教之一,是爲大主教凱爾的左膀右臂。得知此人背景如此深厚,自然不能不加以利用。
好在阿爾梅達之前和這位馬克爾神父并無過節,或許可以利用這層關系。
另外,張延齡還出了一些别的主意。當得知威廉親王是好色之人的時候,張延齡便要阿爾梅達回到國内之後,當即散布威廉親王和曼努埃爾的女人有染的消息。以推波助瀾。張延齡告訴阿爾梅達,不必管消息的真假,散布出去便可。隻要對威廉親王不利的消息,哪怕是捏造和謠言,都可以大肆暗地裏散布傳播。
阿爾梅達父女今晚真是開了眼界。雖然說威廉親王試圖篡位的事情并非空穴來風,很可能便是事實。但是,利用諸般不存在的證據,捏造甚至造謠誣陷,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達到揭發扳倒他的目的,卻已經大大的超出了這對父女的認知。
張延齡告知的這些手段和辦法,若說是卑鄙無恥,也一點都不冤枉。但其環環相扣之精妙,卻也不得不令人歎爲觀止。
最後,張延齡說道:“阿爾梅達先生,海倫娜。從今晚開始,計劃便要正式開始。開始之後,便不能出任何的破綻。雖然我其實并不覺得你們要回國是件明智的事情,但我卻尊重你們的選擇。如果你們決意這麽做,那麽接下來便要小心翼翼,按照我交代的去做。”
阿爾梅達沉聲道:“多謝公爵大人,我必須回去。這件事也必須要解決。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佛郎機國。我阿爾梅達不能背負叛國之名,也不能任由威廉親王篡位,也不能坐視我的家族被他們屠戮。隻是,我唯一擔心的就是害了海倫娜。要不然,海倫娜留下來吧,不要跟我回去冒險。”
海倫娜搖頭道:“父親既要回去,女兒便要跟着你回去完成這件事。雖然兇險,但是父親行動不便,許多事必須我來做。我必須要回去,和父親面對此事。我相信公爵大人的計劃,我們定會成功的。如果真的失敗了的話……那也沒辦法。如果父親母親和整個家族都死了,我活着又有什麽意義?”
阿爾梅達微微點頭。張延齡歎息不語。
海倫娜看着張延齡道:“公爵大人,你不要爲我擔心。我一定會活着回來的。這件事之後,我就回來找你。以後,我便跟着你到天涯海角,到大明帝國,到每一處地方,再也不離開你。如果我死了,你便忘了我就是了。”
張延齡笑道:“既然你決意如此,我還有什麽好說的。隻需按照我的計劃進行,我相信應該會成功的。那麽,從明日開始,你們便不能住在這裏了。你們得住到教堂裏去,跟其他俘虜住在一起。”
海倫娜愕然道:“爲什麽?”
張延齡笑道:“你難道不覺得,你們還能住在這裏,行動自由,在别人眼中是件很奇怪的事情麽?你們住到教堂之中後,便告訴其他那些俘虜,告訴馬克爾神父他們,就說是我想要逼迫你們投降我大明,所以才故意優待你們。但你們拒絕了,我便将你們趕去教堂居住了。甚至你們還可以把我說的更加不堪一些。比如說,我垂涎你海倫娜的美色,想要逼你就範,所以對你父女獻殷勤什麽。總之,必須要他們相信,你們這幾日得到優待是有原因的,打消他們的疑慮。”
海倫娜恍然大悟。張延齡說的計劃從現在開始,便是一開始便要解決這些問題。否則計劃一開始就失敗了,這些細枝末節是極爲重要的地方。
“去到教堂之中後,你們告訴馬克爾和那些俘虜們,就說我要把他們全部殺了。讓他們感到絕望。隻有這些人都絕望了,你們之後救他們逃離這裏,他們才會對你們倍加感激。也會更加相信你們所說的話。”
“……對了,你們的離開也必須是偷偷的逃離。當然我會安排好時間和日子讓你們順利的離開。軍港碼頭上,你們的一艘戰船也很快會修繕好,到時候便停在軍港西側崖邊碼頭。阿爾梅達大人回去後告訴他們,你會想辦法帶着他們越獄逃生。三天後,我會讓人留下機會,讓你們能夠順利逃走。你們直接去港口上船逃走便是。這之後的事情,便隻能靠你們自己了。”
張延齡皺着眉頭,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海倫娜的眼睛裏泛起了淚花,看着張延齡輕聲道:“公爵大人,你爲我們考慮的太周到了。海倫娜真是太幸運了,能夠遇到公爵大人。能這麽爲我和我父親考慮。這叫我何以爲報?”
張延齡微笑道:“這或許便是緣分吧,我大明之人相信緣分。”
阿爾梅達沉聲道:“張公爵,你們大明帝國既然要稱霸海洋,應當希望我佛郎機國内讧,你們便可以從中得利才是。你幫我,不會是有什麽另外的目的吧?”
張延齡呵呵笑道:“我的目的,阿爾梅達大人還看不出來麽?我愛您的女兒,完全是因爲她才這麽做的。況且,阿爾梅達大人說的這話,未免格局太小。我大明帝國,并未稱霸四海之心。但是,我們卻也不許别人作威作福,危害我大明帝國的利益。事實上,我們并不将這世界上的其他國家當成敵人,除非他們認爲我們是他們的敵人,那麽我們便真的會成爲他們的敵人,而且是會讓他們做噩夢的那種敵人。我大明不想戰争,但我們不怕戰争。你們佛郎機國,嘿嘿,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不過是彈丸小國。倘若能和我大明友好相處,則還好說。倘若自以爲天下無敵,必然自取其辱。滿剌加海港隻是個開始。你回去見到你們的國王之後,最好跟他說清楚。合作是唯一的選擇,對抗則灰飛煙滅。”
阿爾梅達瞪着張延齡,半晌不發一言。
張延齡站起身來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海倫娜對阿爾梅達道:“父親,我送送公爵大人。”
阿爾梅達不置可否,端着酒杯一口一口的喝酒,沉思不答。
張延齡起身離開,海倫娜跟在張延齡身後,兩人來到院子裏,沿着草地間的小路緩緩而行。
天空中繁星璀璨,宛如星河。夜風微涼,吹得花木飒飒作響。
張延齡伸手握着海倫娜的手掌,海倫娜手掌反握,兩人拉着手并肩漫無目的的走着,都沒有說話。良久之後,兩人在院子裏的噴水台的石階旁坐了下來。
“海倫娜,明日一早,我會将你們送去教堂看守。屆時我就不能跟你見面說話了。所以,有些事我要單獨交代你知曉。此次你回國,其實是很危險的,很可能便會遭遇不測,這一點你心裏應該很清楚。我不願你回去冒險,但也不願你留下遺憾。家族和你的父親,都是你珍視的寶貴之物,換作是我,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所以,我不再勸你回頭。但是,有幾件事,你必須照我說的去做。”張延齡側身看着海倫娜美麗的臉龐,輕聲說道。
“好,你說,我一定聽你的吩咐。”海倫娜将頭靠在張延齡的肩膀上,低聲說道。
“第一,你們回國的路線要加以規劃,不要被阿方索的船隊攔截。過錫蘭和珈藍帝國海岸時,要夜間遠離海岸通過。不要出岔子。”
“明白,你放心。”
“第二,回到國内的第一件事,不要急于行動,而要先保護自己,保證安全。确保安全,才能行事。凡事多長個心眼,不要相信任何人。除非你确保他們可信。”
“明白。”
“第三,事可爲便爲,如果感覺到危險即将到來,不要有任何猶豫,立刻逃離。不要想着力挽狂瀾,不要犯糊塗。你陪着你父親死了,對事情沒有任何的好處。活着,就有希望。沒人會責怪你,你也盡到了你的責任,不必有内疚和自責。”
“好……我聽你的。”
張延齡微笑道:“其實,這些事你自己心裏都是知道的,我隻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你罷了。不知爲何,我總是心裏有些不安穩。或許是太擔心之故吧。”
海倫娜摟着張延齡的脖子,輕輕的哭泣,眼淚打濕了張延齡的脖子。
“我也害怕,親愛的公爵大人,我真的害怕。可是我不能不回去。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記得我。不要把我忘了。千萬别把我忘了。好麽?”
張延齡輕撫她的脊背,微笑道:“放心,忘不了你。你也不會死。我們大明有句俗話叫做,禍害活千年,你明白什麽意思麽?”
海倫娜擡頭看着張延齡,忽然伸手捶打着張延齡的肩膀,嗔道:“你說我是禍害?你真是個混蛋。”
張延齡在她耳邊笑道:“你就是個禍害。禍害的我心亂。我張延齡何等樣人,居然爲了你這麽操心勞神。從未有過。你欠我的,将來要還。你可别想賴賬。”
海倫娜膩聲嬌嗔,忽然鑽到張延齡的懷中,身子不斷的扭動。溫香軟玉在張延齡的臉龐和胸口摩挲着。讓張延齡渾身發熱,難以控制。
“親愛的公爵大人,不如,我把自己奉獻給您吧。萬一我死了,也不留遺憾。”海倫娜迷迷糊糊的道。
張延齡推開了她,沉聲道:“留着你的命,平安歸來後再奉獻給我。此刻卻不行。你若死了,便是欠我的沒還。死了也不安心。”
海倫娜嘻嘻一笑,理了理頭發離開張延齡的懷抱,笑道:“你便是現在想要,我也不給。我可不是随便的女子。也不想讓你輕視我。再說,這種地方怎麽成?怎也要是安安靜靜的漂亮的大房子裏,在鋪着天鵝絨的大床上。”
張延齡呵呵一笑,心想:原來少女對于這種事也是有幻想的,就像是幻想一個夢幻的婚禮一樣。
“我也請你答應我一件事。公爵大人。”海倫娜突然正色道。
“什麽事?”張延齡道。
海倫娜道:“你能幫我照顧好凱瑟琳麽?她真的很可憐。我不希望她當修女。她說,她要去當修女。”
張延齡歎了口氣道:“你可真是個善良的人。這種時候,還管别人的事。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就憑她今天的行爲,我也要好好的對她。我正好身邊需要一個通譯,她給我當通譯也不錯。”
海倫娜開心的笑道:“那可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公爵大人,您真是個好人。”
背負一張好人卡的張延齡無奈苦笑。兩人坐在夜色裏東拉西扯的說話,直到夜深露起之時,才相擁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