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這話語中已然是帶了調侃之意，斜眼看着凱瑟琳。
凱瑟琳紅了臉，扭頭不答。張延齡發現，今晚的凱瑟琳特别容易臉紅。她打扮的比海倫娜還漂亮，上衣的領口的扣子似乎忘記扣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海倫娜輕聲道：“凱瑟琳和我是好朋友，我自然希望她跟我一起走，我們也好相互照顧。可是她不願離開。凱瑟琳，你自己跟他說吧。”
凱瑟琳看了一眼張延齡，站起身來，忽然向着張延齡一跪。張延齡站起身來，皺眉道：“這是做什麽？”
凱瑟琳沉聲道：“公爵大人，我父親去世了，如今我無父無母，一無所有。我回佛郎機國也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我現在一心一意想着的便是複仇。那魔鬼阿方索殺了我父親，我已然發誓要報仇雪恨。他現在已經敗退到迦羅國港口，或者是在錫蘭國的港口。我知道公爵大人不久便要進軍繼續攻打這些地方的。所以我請求公爵大人允許我跟随你身邊，我要親眼看着阿方索這魔鬼死。求公爵大人開恩，凱瑟琳永記你恩情。”
張延齡哦了一聲，點頭道：“原來如此，你是想殺了阿方索報仇？嗯，倒是應該如此，阿方索殺了你父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倒是必須要報。不過，你怎知我會一路攻打下去？事實上我并不打算繼續進攻下去。我的戰船損毀嚴重，占領此港之後，恐怕我不會再繼續進攻下去了。所以，你的殺父之仇，我恐怕幫不上忙了。”
凱瑟琳面露失望之色，看了一眼海倫娜，不知說什麽才好。
海倫娜叫道：“公爵大人，你就幫幫凱瑟琳。現在能幫她的隻有你了。求求你幫她一幫。”
張延齡皺眉道：“笑話，這種事是軍國大事，繼續進攻與否，那是需要通盤考慮，周密權衡的，你們以爲是兒戲麽？此次一戰，我的兄弟陣亡兩百餘，傷三百多人，那都是性命和鮮血。繼續進攻，要死多少人？難道我爲了幫凱瑟琳報她父親的仇，便可以拿将士們的性命去揮霍不成？很抱歉，這個忙，我幫不了。”
凱瑟琳面色通紅，低下頭來。不知如何是好。
海倫娜瞪着張延齡，皺眉道：“公爵大人，我知道你一定會進攻的。你之前說過，不但要奪下這裏，還要繼續進攻，一直将我們佛郎機國東方艦隊打回老家的。”
“我說過麽？”張延齡皺眉道。
“你當然說過，當日來這裏的路上你便跟我說過。你說你大明帝國要将港口建在全世界各處海岸，除非是跟你們友好通商，但凡有任何國家想要在海上橫行，你都不允許。”海倫娜說道。
張延齡摸着下巴不說話，沒想到這妞兒記性倒好。
海倫娜聲音放緩，柔聲道：“公爵大人，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肯白白幫這個忙是不是？你就喜歡跟人作交易對不對？這一回，便也做個交易。凱瑟琳人又美，性子又溫柔，我看你也挺喜歡她的。更重要的是，她也願意跟着你。如果你幫他報了父仇之後，凱瑟琳願意用身體報答你，你看如何？”
張延齡驚愕的瞪着海倫娜，轉頭又看看凱瑟琳，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佛郎機女子也太過豪放了吧，居然說起這樣的事情來跟說着玩似的。這海倫娜居然拉起了皮條，跟自己做起了皮肉交易，這簡直匪夷所思。
“公爵大人，凱瑟琳是個好姑娘，她也不會計較你有幾個妻子的事情。隻要你好好待她，她就住在這裏，你在這裏也有個家，你家中的妻子們也不知道此事。豈不是兩全其美？”海倫娜繼續道。
張延齡冷笑道：“确實是兩全其美，想一想便美滋滋的。”
海倫娜喜道：“這麽說，你答應了？”
張延齡大笑，看着凱瑟琳道：“凱瑟琳小姐，你愛我麽？”
凱瑟琳愣了愣，迷茫道：“我愛您，公爵大人。”
張延齡道：“那麽，我叫什麽名字，我家中幾口人，我今年幾歲？平素我喜歡吃什麽喝什麽玩什麽？”
凱瑟琳茫然搖頭，這些問題她一個也答不上來。
張延齡冷笑道：“你連我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連我今年多大歲數都不知道，就說愛我？你糊弄誰呢？你們不覺得這件事幼稚可笑麽？”
海倫娜叫道：“公爵大人……”
“你住口！海倫娜，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張延齡乃大明帝國護國公，那也是數得上号的人物，你居然拿美色來引誘我，跟我做什麽交易。我張延齡缺女人麽？拿皮肉跟我做交易？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是好色之徒？趁人之危之人？爲了美色可以沒有底線之人？在你們眼中，我便是這樣的人？你們佛郎機女人便是如此自輕自賤，不知廉恥，拿自己的身體做交易麽？當真是豈有此理。”張延齡厲聲喝道。
凱瑟琳臉色發白，旋即捂着臉哭泣了起來，
海倫娜也臉色發白，半晌道：“我就知道不成的。哎。”
“你們走吧。我這裏還有公事要忙。”張延齡拂袖道。
海倫娜伸手抓住張延齡的手臂，叫道：“公爵大人，你别生氣，這件事都怪我，都是我的主意。凱瑟琳本來并不想這麽做的，是我出的壞主意。她……她确實是走投無路了。跟我一起回國的話，又生死難保。我不想她沒有依靠，就想着留她在你身邊。我要走了，她在這裏替我照顧你，我也心安。她也有依靠。你别生氣，都怪我，我不該說什麽交易的。凱瑟琳人很好，她也真的喜歡你，你千萬别生氣。”
凱瑟琳擡頭叫道：“海倫娜，别求他。我并不喜歡他，我隻是想讓他幫我報仇。他不肯便罷了，我自己報仇就是了。你别求他。我們佛郎機女子也不是沒有骨氣的，何必給人看笑話。”
海倫娜叫道：“凱瑟琳，你别說話。這件事确實是我的錯。我不該自作聰明說什麽交易的。我太蠢了。上帝啊，寬恕我吧。我隻是想撮合你們兩個。凱瑟琳，你說了你喜歡他的啊。”
凱瑟琳紅着臉叫道：“我沒說，求你了，海倫娜，還不夠丢臉麽？别說了。這件事到此爲止。我跟你們回佛郎機國去，我自有複仇的辦法。”
海倫娜道：“你有什麽辦法？我們這次回去，生死難料。我是迫不得已，你不能回去送死。”
凱瑟琳叫道：“死又如何？總比被人罵我們輕賤要好。我們走吧。”
海倫娜可憐巴巴的看着張延齡，張延齡扭頭看着窗外。海倫娜咬咬牙站起身來，一跺腳，哼了一聲，一把拉起凱瑟琳，兩人快步往門口走去。
張延齡轉頭看着她們的背影離去，暗自好笑。
心道：兩個小妞兒跟自己耍這樣的心機，玩這樣的花招，當真是班門弄斧。也許時間倒退幾年，自己會被她們迷昏了頭。但現在的自己，又怎會因爲她們的心機和手段而上當。
那個凱瑟琳對自己其實并沒有情義，最多隻是好感罷了。她想爲父報仇，或許好好的求肯，自己也許不會這麽對她們。偏偏她們選擇跟自己玩花樣。
張延齡倒也不是因爲她們認爲自己是好色之徒而惱火，自己早過了因爲被人誤會便生氣的時候。自己隻是認爲，這種利用自己的手段太過拙劣，那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張延齡看出來了，整件事其實倒也不怪海倫娜。這個小妞率性真誠，她是真心想撮合自己和凱瑟琳。她也許覺得要離開自己了，難舍這份情義，所以便想讓她的好朋友來替代自己，留在自己身邊。
海倫娜當初爲了求自己救她父親的時候便已經用過這一招了。她該知道這種手段對自己沒用。适才自己拒絕的時候，海倫娜說了一句‘我就知道不成的’。那便說明，她事前便反對過。
所以這件事其實是凱瑟琳的策劃。她拉着海倫娜來，讓海倫娜求自己，她自己則顯得很無辜很憤怒。這個洋妞倒是頗有些心機。
張延齡其實也能理解她，也有些可憐她。她的處境确實值得可憐。她爲了報仇，或許确實會想着耍些心機，以達到目标。但這種行爲在張延齡這裏是行不通的。也許她不見得是有壞心思，然而必須要讓她明白，在自己面前，千萬别耍花樣。自己可不是見了姑娘就走不動道的人。真誠是打動自己的唯一手段。
“哭去吧！”張延齡這樣想着，喝光了茶水回房睡覺。
……
次日清晨時分，氣的一夜未眠，因爲昨晚的事情又羞又惱的海倫娜還躺在床上瞪眼的時候，聽到了來自樓下大廳裏的聲音。
“海倫娜小姐，起床了麽？本人來拜見阿爾梅達先生，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海倫娜從床上蹦了起來，連忙梳頭整理衣衫。對着鏡子一瞧，一夜未眠眼眶發黑，頭發也亂糟糟的，真是急的欲哭無淚。她連忙收拾自己，換衣梳頭洗臉手忙腳亂。
“看來是不歡迎我了。那便罷了，我走了。”張延齡的聲音傳來。
海倫娜沖出房門，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金發叫道：“公爵大人。”
張延齡仰頭看來，笑道：“海倫娜小姐，你怎麽了？頭發被炮轟了麽？”
海倫娜一晚上的怒氣沖了上來，将手中的梳子丢了下去。
張延齡伸手抓住，笑道：“令尊大人呢，我想和他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