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發現對方的兵力隻有不到兩千人之後,阿方索更是堅定的相信這個計劃會獲得成功。
因此,在巷戰節節敗退,己方死傷人數飙升上千人的情形下,他依舊覺得問題不大。
然而,阿方索在接連發出命令,要求歸港的海軍上岸攻擊未果之後,阿方索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軍港海軍支援的道路被切斷,四千多東方艦隊的兵馬被堵在道路上上不來。對方占領了通向海港的道路之後,砍伐樹木,推動巨石将道路完全阻塞。利用兇猛的火器和弓箭,以及投擲的爆炸之物硬生生将數千兵馬擋在下方,根本無法突破。
而正面的戰鬥因爲減員上千人,手下兵馬已經人心惶惶,毫無鬥志。
阿方索本來就是個不學無術之人。對于領軍打仗的事情懂得并不多。面對這種局面,阿方索慌了。
“阿方索大人,咱們恐怕得要突圍了。這麽下去,我們将無路可退。最後的街區被攻破之後,我們便不得不退往山頂。那可是絕路啊。”手下一名軍官建言道。
阿方索皺眉道:“怎麽突圍?下邊的路被堵塞了,援軍上不來。難道要硬闖麽?”
“阿方索大人。咱們兵力還占着優勢。還有兩千多兵馬。此時不沖,更待何時?再拖延下去,可就全完了。”手下軍官低聲道。
阿方索皺眉思索。他已經見識到了對方的戰鬥力,他知道,硬沖硬闖不是個好辦法。多半會遭遇巨大的死傷而且還根本無法得逞。但是此時此刻,似乎沒有别的辦法可想。若是再不走,便真的要被困死在這裏了。
可是,擁有巨大的兵力優勢,卻如此被動,他心裏卻是極爲不甘的。再者,如果要是突圍的話,隻能向軍港突圍,之後乘戰船逃離這裏。那便意味着放棄滿剌加海港。這之後,可如何跟親王和國内交代。自己才剛上任便丢失了極爲重要的滿剌加海港,自己該如何解釋。
就在阿方索猶豫不決之時,但聽得下方河岸上喊殺之聲震天而起。無數的火把沿着大河上的通道從東區彙聚而來,星星點點,宛如火把的河流一般。
“怎麽回事?”阿方索訝異看着這情形問道。
“好像是本地百姓。莫非是本地百姓幫我們在背後襲擊明朝兵馬?上帝保佑,那可太好啦。”一名手下興奮叫道。
阿方索愕然嗔目,但他很快便明白了過來。
“混蛋,那是沖着咱們來的,他們沖上來了。天殺的,這幫低等人,這種時候居然不知道感恩,幫着明朝人。”阿方索大聲罵道。
阿方索的判斷沒錯。下方河堤上,從東區湧來成千上萬的本地百姓,他們舉着火把從橋上沖過來,加入了進攻方的陣營之中。一開始他們還不敢有所行動,保持觀望狀态,因爲不知道誰勝誰負,不敢輕舉妄動。所有的百姓們都在觀望着戰局的進展。當他們看到大明兵馬一路将佛郎機人的街區占領。佛郎機傷兵和被俘人員一隊隊的被押解到東區關押的時候。他們終于按捺不住了。
本就有些人蠢蠢欲動。在這些人的鼓動下,百姓們迅速形成了共識。這種時候不出手幫忙,更待何時?
這當中自然有許多人是渾水摸魚,打算借機出頭的投機者,本着誰赢就幫誰的原則,他們跳了出來。但是更多的則是平日被佛郎機人欺壓的本地土著。淩虐,欺壓,重稅,殘害,侮辱。在佛郎機人到來之後,受盡了欺辱的本地土著們内心的憤怒終于在此刻爆發釋放。他們舉起火把沖向對岸戰場,誓要幫明軍一起趕走佛郎機人。
面對如此情形,阿方索知道大勢已去,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于是他當即下令,立刻突圍。數千佛郎機士兵們開始猛沖向通向軍港的大道,沿着山坡樹林豕突狼奔,亡命逃竄。這時候也無所謂什麽道理了,逢山過山,遇坡怕坡,遇溝過溝。
阿方索這在上百名騎兵的護衛下,從一條張延齡并不知道的山坡林間的陡峭小道直插而下,沖向南側通向軍港的大道。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局面,張延齡真是欲哭無淚。本地百姓的參與并不是張延齡所希望看到的,他們這麽一摻和其實是打亂了張延齡将對手一步步逼上山道圍殺的計劃的。張延齡已經派出了兩支小隊,從左右山坡上摸上去準備進行伏擊。攜帶了大量的金瓜雷的小隊,夠他們吃一壺的。
看到百姓們湧過橋來的時候,張延齡便暗道糟糕。他試圖讓人阻止百姓們過橋,但是根本擋不住。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幫人迅速沖向戰場,打亂了戰場的平衡。
佛郎機人四處奔逃,張延齡的兵馬卻無法追擊。因爲這些百姓一個個嗷嗷叫着舉着火把毫無章法的沖上去,客觀上反而阻擋了大明兵馬的追擊。因爲怕誤傷太多的百姓,火炮鳥铳弓箭也無法肆無忌憚的對敵人射擊。
而且大量的佛郎機士兵沖向的是張隐等人把守的道口位置,這反而對張隐等五百名人手造成了極大的壓力。爲了逃命,他們會不顧一切的攻擊張隐等人。
張延齡大罵不已,卻也無可奈何,當即率領數百騎兵前往增援張隐等人。抵達之後,見人山人海,南北兩側的佛郎機士兵們瘋狂沖破山道,往軍港潰逃。張隐等人雖然全力阻止,但是敵人太多,甚爲危險。
張延齡當即下令張隐等人撤離放行。這種狀況下,沒必要跟他們拼命。既然已經無法完成合圍聚殲的計劃,便也不必爲此付出巨大的犧牲。
阿方索等兩千餘殘兵在水軍的接應下沖破山道,直奔海港,迅速登船出港,脫離戰船。
張延齡等人追到軍港碼頭上方的時候,佛郎機戰船開始對着港口進行轟擊。二十餘艘戰船的數百門佛郎機炮開始對着港口設施一頓亂轟,登時港口成了一片火海。
大量的火藥和來不及運走的物資被引燃,爆炸和大火洶洶而起。大量的房舍,船塢,木吊,等設施在爆炸和大火之中被損毀。
喪心病狂的阿方索還下令分出七八艘戰船對着東區港口和街道進行轟擊。引燃了東區大量街市,炸死了不計其數的百姓。
汪鋐的三艘鐵甲船在初更時分便退出了戰鬥,因爲其中兩艘已經嚴重進水,炮彈也已經告罄。所以不得不由大同号斷後,撤離戰船。對方的戰船也在那時歸港參與西區的戰鬥。所以此刻海面上隻能任由他們肆虐橫行。
不過他們也隻敢在海面上炮擊,倒也沒有半點靠岸重新奪回滿剌加的想法。
也許是炮彈告罄,又也許是心中的怒氣宣洩完畢。淩晨時分,阿方索率領二十餘艘戰船揚帆往西而去。留下火光沖天,濃煙滾滾的滿剌加海港。
當然,這一切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那便是,滿剌加海港這要沖之地易手。滿剌加海峽從此刻起,被大明兵馬所控制。
張延齡迅速下達命令,迅速組織人手滅火,救助當地百姓,同時下令搜索全部港口區域,抓捕散落在山林間的佛郎機士兵和僑民。
與此同時,命人去龍牙門傳令,讓幾艘補給船和正在修繕的鐵甲船以及全體兵馬全部開赴滿剌加海港。這裏的軍港的設施雖然被損毀嚴重,但是作塘和一些設施還是能夠使用的,比龍牙門海港的條件要好的多。
眼下最要緊的便是趕緊修理鐵甲戰船,以保證有海上作戰能力。否則無法保證此處海港的安全。在此期間,還需在軍港山崖上架設炮台,以防敵船前來滋擾。
對于一些趁亂搶劫的本地地痞,也要迅速甄别抓捕。清肅佛郎機人在此處的殘餘勢力。
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張延齡此刻親自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趕緊去找到海倫娜她們。适才的混亂不知道有沒有波及到她們。不知道她們是否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