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功勞倒也不是完全是張延齡送的,除了斬殺賊首劉六之外,滑縣一戰那是真拼命。若不是滑縣一戰騎兵兇猛,張延齡的将對方困于河北州府的計劃也無法完成。
其實最怕的便是這幫義軍四處攻打,化整爲零。雖然那麽一來成不了氣候,将對大明朝廷沒有太大的威脅。但是四處騷擾生亂卻是讓人頭疼的一件事。
況且,從平亂的角度上來說,除惡不淨,那并不能算成功。從功勞上來說,四處攻擊流寇,哪有幹一場大仗,畢其功于一役更讓人側目。
所以,徐延德這一次的功勞是毋庸置疑的。鑒于徐延德此番作爲,大漲老牌勳貴們的威風。證明了團營侯爺們不是吃素的,關鍵時候還是能頂得住的,所以大軍凱旋之前,一幫侯爺便已經聯名上奏,請求增加一名團營副總督的職位,這次提拔徐延德爲團營副總督。
當然,這麽做是有原因的。自新年開始,英國公便染病纏綿床榻。幾次撐着起來主事,最終還是撐不住。現如今,英國公張懋已經不能下床了。
七十多歲的張懋身子一向健壯,看上去龍精虎猛。府中妻妾歌舞姬八十多人侍奉,據說年近七十還能日禦三女,厲害的很。但其實,平日各種名貴補藥滋補着身子,方有這般健壯的身體。
但其實,藥物滋補,相當于提前透支身體。這一次,一場風寒卻讓他躺下了。一場小風寒引發了身體裏的病痛風暴,如山崩地裂一般,器官迅速衰竭,根本無法回天。
張侖到處請名醫診治,甚至請了張延齡的夫人談如青去治療,但談如青也束手無策。隻得贈送了八寶護心丸給英國公府,給他吊命護心。但其實也是隻盡人事而已。
英國公張懋如今已經無法下床,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了。
醫者醫術再高明,也隻能醫活人,而不能醫将死之人。再多的名醫也無法阻攔閻王爺的腳步。
英國公張懋如果去世了,英國公的爵位自是張侖繼承。而英國公張懋的團營總督的職位也自然是張侖擔任。這樣一來,便空缺了一名團營副總督。所以說是增加一名團營副總督,其實最終也還是兩名副總督。
對于徐延德的任命順理成章。團營副總督的職位也終于讓徐家父子心滿意足。
對于張隐孟亮等人的封賞也沒有疑問,張隐加了二等伯爵,授予團營左副提督之職。孟亮加了三等伯,加右副提督之職。也都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不過對于其餘幾人的封賞倒是出乎張延齡的意料之外。
許泰被加了忠誠伯的爵位,提拔爲宣府副總兵之職,這倒是不意外。江斌被加了忠勇伯的爵位,提拔爲中軍都督府左都督一職,讓張延齡大跌眼鏡。這厮是被自己革了職的,吃了敗仗的。居然還能加伯爵提拔爲中軍都督府的都督,這讓張延齡無法接受。
然而,更加無法接受的是另一件事。
吳浩居然被降了職。說他在大名府一戰之中,拒不配合江斌許泰等人,疏忽大意,導緻被賊兵偷襲得手,差點毀了整個戰局。
說若非之前攻打河間府有功,便要一撸到底,革職拿辦了。這一次給予降一級官職處置,以示懲戒雲雲。
張延齡算是服氣了。這江斌必是背後搞了什麽花樣,将這口黑鍋背到吳浩頭上了。這厮确實心術不正,爲了保全自己,連自己人都坑。
不過,張延齡并不打算出頭。吳浩是他們一夥的,這筆賬也輪不到自己找江斌算。吳浩是宣府總兵、保國公朱晖的愛将,似乎還有什麽親眷關系。這件事自有朱晖出頭。到時候如果朱晖來問自己,自己便如實告知便是了。
封賞已畢,接下來要議的第二件事便是劉瑾提議的增加京畿兵馬,設立外四軍的事情了。
“這一次河北之亂雖然平息,但當初賊衆氣焰嚣張之時一度威脅京畿安危。劉瑾說,京城除了京營之外,周邊當設機動兵力應對這樣的局面。此次調集大同宣府三衛兵馬前來助力平叛,也确實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所以朕覺得這個提議是中肯的。畢竟不能每次出事都要團營出兵。團營乃拱衛京師的,而不是去救火的。不知諸位以爲如何?”
衆人聽了這話便知道,這是劉瑾的手段。外四軍,那不就是他劉瑾的兵馬麽?劉瑾終于還是不滿足于控制朝政,他要控制一支力量相當大的兵馬,以穩固自己的位置了。
“皇上,這件事其實并無必要。皇上若是覺得京城力量薄弱,大可定期調邊軍數位當值,輪流拱衛京師。這樣似乎更爲妥當便捷。這樣,邊軍還是邊軍,京營還是京營,也不至于另外弄出來個什麽奇怪的外四軍。”徐光祚沉聲說道。
“說得對啊。另設外四軍毫無必要,邊軍輪流班值固有成例,成化年間便有此例。”有大臣附和道。
“就是。這外四軍不倫不類,算是怎麽回事?歸于誰節制?算是邊軍還是京營?還是地方衛所兵馬?這些都是問題。劉公公可否給個解釋?”
有人大聲提出了反對意見。
朱厚照看了看劉瑾,他倒是沒想到這麽多。劉瑾說爲了确保京畿安全,調集一些兵馬常駐京畿周邊,他也覺得有道理。倒是沒有去考慮這麽多的細節問題。
劉瑾緩步走到寶座前行了禮,轉身對衆人掃視一眼,淡淡道:“各位大人,咱家提出設立外四軍的初衷,便是爲了确保京師的安全。有什麽事比京師安全更重要?這一次教訓還不夠麽?差一點便被賊兵攻了霸州進了京畿了,想想都後怕。咱家想,諸位也不想再遭遇那樣的危機吧。”
衆人不做聲,心道:你這不是廢話麽?誰想再擔心受怕一次。
劉瑾繼續道:“之所以設立常駐兵馬,便是職責明确,他們專門負責京畿周邊的安全,但有什麽不好的苗頭發生,便可去處置。這樣,邊軍不必分心京城的事,京營不必分心京外之事,互不幹擾,各自履職,這不是很好麽?調集邊軍輪流來京師班值,勞民傷财,并不合适。你們想,那陝西甯夏甘肅的邊軍趕到京城起碼要三個月,這一路上該有多少的麻煩?難道隻用宣府大同延綏之兵?那也不太公平。是不是?”
“劉公公所言極是。兵部同意設立外四軍。算下來,于錢糧上反而節省。專司其職,反而更有利于辦事。省的屆時京畿周邊再出事,前面來的和後面接受的扯皮,互相推诿。職責反而不明。”兵部尚書許進道。
這兩人一唱一和,倒是不少人聽着覺得很有道理。
劉瑾繼續道:“咱家解釋一下諸位的疑問。定國公,您領着五軍都督府。這外四軍,自然是歸屬于中軍都督府所轄。隻是特定于京畿周邊安全罷了。江斌被提拔爲中軍都督府左提督,又是邊将出身,這隻兵馬由他統領,歸于你五軍都督府所屬。這不就明确了身份了麽?糧饷和軍備由兵部單獨造冊發放,不占用五軍都督府的糧饷份額,這不就得了?”
徐光祚沉聲道:“然則老夫有無調動之權?”
劉瑾咂嘴道:“這個,得皇上定奪。這支兵馬終歸還是有特殊責任的。定國公或有下令的權力,但終究還需兵部允許,皇上同意。”
徐光祚呵呵撫須笑道:“那老夫可不敢沒必要将他們歸于五軍都督府。老夫都無法節制他們,倒也不用背這個名頭。”
劉瑾笑道:“那這樣好不好。外四軍歸于皇上直接節制,如何?皇上沒事也可領着他們操練操練。這樣也省的繞來繞去的。皇上您覺得如何?”
朱厚照笑道:“那可太好了,給朕加個威武大将軍的名号,朕來領軍。”
群臣亂翻白眼,無言以對。歸于皇上直接節制,那豈非便是單獨成軍,同京營五軍都督府并列了。
劉瑾笑道:“不知各位還有什麽疑問?可以暢所欲言。一切都是爲了更好的保護京師安全。也沒什麽不可說的。”
楊廷和沉聲道:“但不知這外四軍駐紮于何處?可有進京之權?”
劉瑾眉頭一挑,笑道:“首輔問到點子上了。外四軍,顧名思義,乃在京城之外。可駐紮于京畿周邊,且不許進京城。除非有皇上的旨意,否則他們不得進城。這便是咱家說的,職責分明。京城之中有京營和其他兵馬戍守,非外四軍之責。”
楊廷和緩緩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我意見。多一支兵馬拱衛京城周邊也是好事,免得重現不久前的危機。但不知京營諸位小公爺和侯爺怎麽看?對了,護國公張公爺是什麽意見?”
張延齡本站在一旁一言不發,楊廷和偏要點他出來說話。
“我覺得沒有必要,京畿固若金湯,周邊安全我團營也可照應。這一次便是明證。兩營團營,便橫掃了他們。什麽外四軍?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張侖快人快語,直截了當。
朱麟道:“就是,莫以爲别人都是傻子,有些人想幹什麽,一目了然。脫褲子放屁,沒有必要。”
劉瑾變色,冷聲道:“敢問朱小公爺話中何意?什麽有些人要幹什麽事?你說清楚些。”
朱麟正待說話,張延齡笑着開口道:“朱小公爺,這件事跟咱們團營無幹。咱們不必去理會。這是朝廷決定的事情,我們團營隻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外四軍若能履責,我們還少些事情。我是沒意見的。别說外四軍,便是外八軍,外十六軍也是可以的。我隻怕朝廷養不起這麽多兵馬而已。”
衆人都驚訝的看着張延齡,他們本以爲張延齡定會反對的。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态度。楊廷和冷笑不已,他本想讓張延齡出來說話反對,沒想到這厮如此奸猾,不肯上當。
不過這樣也好,劉瑾勢力越大,張延齡的日子便越不好過。張延齡雖封了國公,但劉瑾這事兒若是成了,得利最大,而且是實實在在的兵權。他願意吞個蒼蠅下肚,不怕惡心到自己,那便也随他。總之,外廷隻需拱火挑事,等着看好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