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城顯然是一座曆史極爲悠久的古城,秦朝統一天下設立南海郡,廣州城便是南海郡的治所。至今,已有近兩千年的曆史。
兩千年的歲月悠悠,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換了不知多少茬,不變的是白雲山依舊靈秀青翠,珠江水依舊緩緩流淌。在這漫長的歲月裏,廣州城也越來越繁華,越來越雄偉,地位也越來越重要。
廣州府的位置極合風水之精髓,其坐落在山水之間。背靠着的是白雲山越秀山,面對的是寬闊入海的珠江。難得的是,山水之間正好是一片平疇之地,可供建造城池,可謂是背山面水的風水寶地。
自唐宋而來,廣州府便是海貿通商要地,後世所謂海上絲綢之路的主港便是廣州。是世界聞名的東方港口。
廣州府原爲東中西三城,各有南北貫通的人工河流通入三城之中,連接珠江,成爲内河行船通道。
大明永樂年間,廣州府進行了一番改造,打通三城之間的城牆,連接三城濠河,将三城合一。并且于東西兩側再擴建了左右翼城,南北個擴建裏許城廓。
至此,整個廣州府城的規模達到了驚人的方圓十餘裏的規模。人口近九萬戶,五十餘萬人。也成爲了嶺南一帶第一繁華鼎盛的州府。
張延齡一行進城之後,很快便被這座充滿了嶺南風情的城池所吸引。整個城池給張延齡的感覺便是:充滿了活力和朝氣,充滿了蓬勃的生機。
一方面,大街上,河道中,滿載貨物的車馬和篷船串流不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另一方面,臨街的竹棚茶館之中,許多人悠閑的坐在裏邊喝茶聊天,搖着扇子用張延齡等人聽不懂的話交流着,不時發出爽朗的大笑之聲。一動一靜一忙一閑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關鍵是,坐在棚下喝茶的那些人并非都是衣冠楚楚的人物,他們看上去就是普通百姓的樣子。穿着一般,喝的也就是瓷碗茶水而已。喝着喝着,一聲吆喝卻又飛奔到小碼頭上開始搬運起貨物來,當真有趣之極。
而在進城之前,張延齡還有些擔心自己和陳式一等人的裝扮過于惹眼,畢竟是十幾騎浩浩蕩蕩,穿着打扮也是光鮮的很,坐騎也是高頭大馬。但是進了城之後,發現這種擔心壓根就是多餘。
廣州府街道上的人形形色色,什麽樣的人都有。有的騎着高頭大馬穿着錦緞衣服招搖過市。有的坐着華麗的四面敞開隻留頂棚的馬車左顧右盼旁若無人。普通百姓穿着短打扮,有的甚至光着膀子腳下提拉着草鞋。總之,張延齡走在街道上根本就沒人搭理他們,他們并不太顯眼。
進城之後不久,張延齡便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人。一輛疾馳而過的樣式古怪的馬車上,兩名頭戴黑色禮帽,身着高領花邊長袍的,腳上蹬着皮靴的男子有說有笑的擦肩而過。張延齡看到了他們的大鼻子,金黃的頭發,以及凹凸分明的五官。加上他們的裝束,很快便意識到這些家夥是番國人,而且是歐洲白種人。
張延齡知道,佛郎機國便是後世的葡萄牙。這個曆史時期也隻有葡萄牙人有本事穿越重洋來到大明。這幫人很可能便是佛郎機國的商賈。
更讓張延齡感到意外的是,街上的百姓們似乎對此司空見慣。見到金發碧眼長相奇怪的番國人,他們居然沒有感到特别的好奇。左近的百姓甚至都沒多看他們幾眼。
而馬車上的這幫佛郎機人居然也是一副旁若無人怡然自得的樣子。按理說番國人來到大明,應該是小心翼翼才是。聯想到所知的佛郎機國商船占據屯門不去,朝廷驅趕未果的事情,張延齡頓時滿頭霧水。
在張延齡的想象中,既然佛郎機國商船是強行占據屯門,朝廷又要驅逐他們,那麽雙方的關系定是緊張敵對的。怎麽可能還有佛郎機國的人坐着馬車招搖過市,旁若無人?再者,以當地百姓看佛郎機國人的态度而言,應該是經常見到這樣的場景,所以才會司空見慣。
那也就是說,朝廷得到的禀報恐怕并不準确。而佛郎機國的商賈和人員應該是大量且經常出現在廣州府裏,所以才會被視爲尋常。那也就是說,佛郎機人的商賈來往頻繁,絕非是近日才抵達占領屯門那麽簡單。
如果真的如此的話,大明朝的海禁怕是真的禁了個寂寞。
當然,張延齡并不想過早的下結論。自己才剛剛來到這裏,尚不知具體情形,甚至還分不清東南西北。倉促下結論是不合适的。
眼下要做的是,找個住處,安頓下來,然後再一步步的進行調查深入,搞清楚裏邊的情形。
衆人沿着一條街道一路往東,在東城一處僻靜的街巷找了一家客棧暫且落腳。
當晚,張延齡召集衆人開個了簡短的會議。
“諸位兄弟,我們此行不是遊山玩水,是微服調查重要的事情。按照之前所交代你們的,從現在起,我們便是從北方來的商賈。我是張翼張東家,陳将軍是我的管家,你們都是我的伴當随從。不要再喊什麽侯爺侯爺的,統一口徑,改稱呼喊東家。”
“遵命,東家。”衆人忙道。
“很好。我們在這裏怕是要待上一段時間。咱們騎着馬,帶着火器手雷這些東西,甚爲不便。所以爲了行動方便,需要另覓居處,最好是找個宅院租下來。這樣便可放心行事。這件事明日一早,陳管家派兩位兄弟去辦。地方要僻靜寬敞,出入要方便。價錢無所謂。”
“遵命!明日便去找宅子。”
“這廣州府不簡單,你們也看到了,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咱們這一路看到了番國人,白的黑的大鼻子藍眼睛的,長的像猴子的。大夥兒都給我保持低調,行事盡量小心爲上。遇事莫亂分寸。明日起我和陳管家在城裏逛逛瞧瞧。其餘人等在客棧睡大覺。此行我有預感,定不簡單。誰要是壞了大事,我可不依。緊繃住你們腦中的弦,明白麽?”
衆人還是第一次見到侯爺如此臉色鄭重的說這些話。他們也不知道侯爺爲何會有這般感覺。在他們看來,并沒有看出什麽異樣。
不過侯爺既然這麽說了,大夥兒便也點頭答應。侯爺的話定是沒錯的。此次能被選中随行的人,都是絕對忠誠的兄弟。張延齡的命令,自然是要不折不扣的執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