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二年,孫景文作爲生員參加科舉。因爲夾帶了一本小抄進了考場,作弊當場被抓,于是被禮部取消了科舉資格,從此不許參加科舉。若不是家裏人傾家蕩産的替他尋了門路,怕是要在刑部大牢裏關上個三年五載。
孫景文回到了甯夏鎮之後,自此便痛恨朝廷,心懷不滿。不過畢竟讀了些書,會寫些歪試蹩文,正好安化王朱寘鐇心懷大志大肆搜羅人才,孫景文便投奔朱寘鐇成爲安化王府的幕賓。
這些年來,孫景文幫着朱寘鐇出了不少壞主意,幫朱寘鐇收買了不少當地官員和邊鎮将領。此次朝廷清理屯田的事情開始之後,孫景文便嗅到了味道。朱寘鐇選擇起兵,孫景文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也挑撥了許多将領們的情緒。
如今,孫景文一飛沖天,被任命爲叛軍的軍師。那便相當于是文官第一人了。如果朱寘鐇能夠在甯夏鎮站穩腳跟,甚至是以後當了皇上的話,他孫景文便是丞相或者是首輔之職了。
孫景文自從幾年前在一次宴席上見到了慶王府的郡主朱清儀之後,從此便陷入了癫狂之中。心中愛極了朱清儀。但他知道,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朱清儀出身高貴,又美貌端莊,以他的身份是根本高攀不上的。見過幾次朱清儀,孫景文每次都去獻殷勤。但朱清儀根本連眼角都沒看過他一樣。
孫景文自然是氣惱的,暗暗發誓将來必要讓朱清儀承歡身下。别說朱清儀沒有成婚,就算她成婚了,自己也要把她弄到手。
此次爲安化王的謀反謀劃之時,朱寘鐇問他事成之後想要什麽,孫景文便說,他可以什麽都不要,隻要娶朱清儀爲妻。
朱寘鐇倒是無所謂,自己這個侄女兒一向對自己不假辭色,自己本就要霸占慶王府,得到慶王府的一切。将朱清儀嫁給孫景文可以收攏人心,何樂而不爲。所以便答應了他。
隻不過,之前朱清儀堅決不答應,朱寘鐇想要的東西也沒得手,所以也不好強逼。另外孫景文的意思是,最好是能夠說服朱清儀自願,不要用強。實在不成,再用強也不遲。雖然強扭的瓜不甜,但是總比得不到要好。不過在此之前,還是不要逼出了人命,那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今日孫景文突然接到禀報,說朱清儀要見他,孫景文當真是喜出望外。昨日朱寘鐇來下了最後通牒便是孫景文的建議,畢竟朝廷大軍壓境,急需要銀子招兵買馬。而且慶王府在甯夏城中聲望高,若是以慶王府的名義去号召百姓,定能進一步聚攏人心。孫景文讀過書,他知道聚攏人心的重要性。
當然,逼着朱清儀就範,更是孫景文最想做的事情。
朱清儀要見自己,難不成是最後通牒起了作用?又或者,她想通了?
孫景文連忙刻意的打扮了一番,穿上了錦袍,手指上帶上了金戒指,拿了把折扇在手裏。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他覺得自己風度翩翩,氣度不凡。相信朱清儀見了自己,應該也會被自己的儒雅華貴的氣質所傾倒。畢竟現在自己已經非同以往。
孫景文帶着兩名随從上了二樓,婢女彩雲站在小廳裏相迎。
“孫大人,郡主請你進房說話。”彩雲沉聲道。
孫景文更是驚喜,郡主居然讓自己進她的閨房之中說話,那說明什麽?莫非今日也許有一親芳澤的機會?孫景文高興的差點笑出聲來。但他很快便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告誡自己不要表現的那麽猴急。
女人這種東西,你越是看重她,她便越是不遜。所謂‘女子如小人難養也’。自己如今的地位不同了,不能叫朱清儀看輕。将來娶了她進門之後,她才會好好的伺候自己,尊重自己。
“這……不太好吧。似乎不合禮數。郡主閨房,孫某豈能随便進?”孫景文正色道。
彩雲皺眉道:“孫大人不想見郡主是麽?那便請回吧。郡主見孫大人有體己話要說,孫大人還矯情什麽?裝模作樣。”
孫景文瞬間洩氣,忙道:“别,既然郡主相邀,本人若不遵命,豈非更是不合禮數?彩雲姑娘,說話不要那麽難聽。将來咱們也好相處。将來,或許咱們也是一家人呢。”
彩雲差點罵出聲來。孫景文的言外之意是,你将來要跟你家郡主一起嫁給我。你得對我好些。
“你見不見?不見我禀報郡主,送客了。”彩雲冷聲道。
“當然見,請彩雲姑娘帶路。”孫景文忙道。
彩雲哼了一聲推開房門進去,孫景文緊随其後走進屋子。彩雲腳步不停,徑自進了内房,孫景文心情激動也跟着走了進去。然後,他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夢中人,孤獨寂寞之夜意淫過無數次的那個女子。
朱清儀坐在桌旁,面帶微笑,清麗可人。她的身後站着一名高個子的美婢,也似笑非笑。
“在下孫景文,見過郡主。”孫景文強烈控制自己,這才沒有撲倒在地磕頭。
“孫大人來啦,清儀有禮了。”朱清儀微微颔首,輕聲說道。
“是是是,郡主相邀,孫某豈敢不來。跌斷了腿爬也要爬來。”孫景文舔着臉道。
朱清儀展顔一笑,這一笑更是讓孫景文骨頭酥麻,幾乎要癱倒在地上。一雙賊眼冒着光盯在朱清儀的臉上。
“孫大人,請坐吧。我這裏沒有好茶,便不請孫大人喝茶了。”
“好,好。”孫景文忙拱手道謝,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坐下之後,朱清儀皺着眉頭卻不說話了。孫景文心中打鼓,賠笑道:“郡主今日叫我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朱清儀輕歎一聲,擡頭看着孫景文道:“孫大人,你來我這裏,我叔父知道麽?”
孫景文笑道:“王爺在城中巡查抓捕刺客,并不知我前來。怎麽了?”
朱清儀道:“那就好。清儀隻是不想讓他知道罷了,免得牽連孫大人。”
“牽連?此話怎講?”孫景文詫異道。
朱清儀道:“莫非孫大人不知道我叔父逼迫我的事情?他給我下了三天的最後通牒。說如果我不照辦,他便要處置我慶王府的人。叔父現在對我很是不滿,倘若知道孫大人和我私自見面,怕是要怪孫大人的。”
孫景文呵呵笑道:“郡主過慮了。孫某來見郡主,就算王爺知道了也不會怪我的。王爺對孫某器重有加,怎會因爲此事怪罪于我。”
朱清儀點頭道:“說的也是,現在孫大人是叔父身邊的主心骨,叔父信任有加,怎會怪你。那我就放心了。”
孫景文搖着扇子得意的笑了兩聲,問道:“那麽,郡主到底叫在下來這裏,是所爲何事?”
朱清儀笑了笑道:“難道沒事便不能見孫大人了?”
孫景文眉花眼笑,低聲道:“當然可以,但郡主吩咐,孫某随時可以來見。不管什麽時候,孫某随叫随到。”
朱清儀微笑道:“我不信。倘若清儀和我叔父同時叫你見面,孫大人去見誰呢?”
孫景文愕然道:“這……”
朱清儀冷笑一聲道:“孫大人,有些事還是不要誇口的好。罷了,清儀自然不是那般刁難之人。自不會爲難孫大人。”
孫景文沉聲道:“其實,若是郡主相邀,孫某可以不去見王爺,也要來見郡主的。郡主可能不信,但景文心裏絕對是這麽想的。”
朱清儀笑道:“姑且算你說的是實話吧。孫大人,其實,你對清儀之心,清儀是知道的。你很想娶清儀是麽?”
孫景文站起身來,長鞠到地,大聲道:“郡主,景文愛慕郡主久矣。幾年前,景文見到郡主第一面,便爲郡主風采所傾倒。今生今世若能得郡主青睐,景文願意少活十年,不,二十年。願意粉身碎骨,肝腦塗地。”
朱清儀強忍心中不适,輕聲道:“怕是你說的是假話。”
孫景文聞言,舉手向天,大聲道:“景文若有半句假話,天誅地滅。”
朱清儀擺手道:“罷了,我也不是要你賭咒發誓。其實,以孫大人這一表人才,又有誠心。清儀倒也不是不能答應。”
孫景文喜出望外,大聲道:“這麽說,郡主你是答應了這婚事?”
朱清儀冷笑道:“孫大人。清儀本是可以答應這件事的,本來,你孫大人正正經經的來求親,清儀便可能答應了。可是現在,那是休想了。”
孫景文驚愕道:“那是爲何?”
朱清儀沉聲道:“清儀從小就是個倔強的性子,不肯受人逼迫。我叔父逼我如此,卻想要叫我就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今日請你孫大人來,便是想請孫大人去轉告我叔父。他休想得到我慶王府的一兩銀子。我慶王府多年來攢下錢财數十萬兩,他一兩也得不到。我慶王府在也絕不會受他脅迫,去順着他的意思行事,我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決心。至于和孫大人之間的事情,清儀隻能說……咱們有緣無分。縱然孫大人對清儀一往情深,清儀怕是也隻能辜負了。清儀絕不會在被人威逼的情形下和孫大人談什麽婚嫁之事。”
孫景文嗔目看着朱清儀,一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