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的。
“太好了,郡主能幫我,事情大有可爲。延齡先表示謝意。不過,咱們得好好商議商議如何行動才是。”
朱清儀微笑道:“張侯爺怎麽說,清儀怎麽做便是了。而且,你說的對。幫你,其實就是幫我自己。”
張延齡點頭笑道:“好,既如此,我便告訴你該怎麽做。時間很緊迫,我也不客氣了。離天亮還早,索性我将我的計劃告訴你,咱們好好的做些準備。”
朱清儀點頭道:“聽張侯爺的便是。”
張延齡回身坐下,朱清儀也端端正正的坐在對面,一雙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張延齡,等待張延齡開口。
張延齡正欲說話,突然間,肚子裏咕噜噜的叫了起來。屋子裏很靜,這咕噜噜的聲音聽起來特别刺耳。
朱清儀楞了一下,旋即忍不住捂嘴笑出聲來。
張延齡苦笑道:“失禮失禮,餓了一天了。我能忍住,肚子卻不聽話。郡主莫要介意。”
朱清儀輕輕起身來,走到屋角的櫃子旁,從裏邊取出一個六角食盒來。食盒擺在桌上,朱清儀打開食盒,裏邊三層食盒裏全是點心。
“請張侯爺用些點心充充饑。這時候,怕是不便叫人送飯菜來。”朱清儀輕聲道。
張延齡連聲說好,伸手抓了點心大嚼起來。他确實餓的夠嗆,上午到現在折騰了一天。點心本就美味,再加上又很餓,張延齡覺得這簡直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了。
朱清儀又拿了茶壺給張延齡倒茶,倒茶的時候,朱清儀本想被張延齡換個杯子。但愣了一下,還是拿了那隻張延齡喝過的玉杯給張延齡續了茶水。
隻片刻功夫,三層食盒裏的點心便被張延齡一掃而光。張延齡滿足的歎了口氣,正要說話。外邊遠遠的傳來放肆的大笑聲。甚是刺耳。
張延齡一驚,來到窗前撥開布幔往外看,卻發現是下方遠處,院子門口的木廊下,幾名守衛正圍着一個小桌子吃喝。或許是說到了什麽得意可笑的事情,幾名守衛笑的前仰後合肆無忌憚。
朱清儀也看到了,冷着臉回身坐下,神情憤怒。
張延齡低聲道:“郡主不必惱火,他們蹦跶不了幾天的。”
朱清儀點頭。忽然起身,噗的一聲吹滅了燭火。屋子裏一下子漆黑一片。張延齡一愣,尚未說話,朱清儀的聲音輕輕傳來。
“爲免惹得這些人懷疑,還是滅燈的好。我習慣早睡,房裏點了燈,别人會覺得有異。”
張延齡笑道:“說的也是。隻是有些不合适。”
“沒什麽不合适的,君子不欺暗室,張侯爺不是說自己是君子麽?”朱清儀道。
“那是,那是。”張延齡忙道。
接下來,張延齡倒也并不隐瞞,将自己抵達靈州之後發生的事情合盤托出。不做任何隐瞞。他知道取得朱清儀的完全信任極爲重要。但凡她心中有任何的懷疑,都會影響接下來計劃的執行。
雖然看不見朱清儀的面容表情,但是張延齡明顯感覺到了朱清儀情緒的變化。特别是張延齡告訴她,自己率領三千騎兵從沙漠繞道,穿越賀蘭山而來。四天時間,穿行數百裏的艱險路途時,朱清儀的呼吸變得急促了。
“郡主,這便是我之前的計劃。我本是要潛入城中,伺機奪取城門。我的三千騎兵兵馬便會沖進城來,奪取甯夏城的。可誰知遇到了這般變故,陰差陽錯才弄出如此的局面。之後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便不用我贅述了吧。”張延齡沉聲道。
朱清儀長長的籲了口氣,輕聲道:“你真是有膽量和毅力,居然帶着兵馬繞了這麽遠的路,走了這麽險的路來此。真是教人佩服。”
“那也沒什麽,爲了平息叛亂,我肩負職責,不得不爲。”張延齡道。
“然則,現在你打算怎麽辦?似乎朱寘鐇已經得了消息,所以全城搜捕。你現在一露面,便有危險。這計劃還怎麽進行下去?你手下的兵馬後天晚上怕是便要到了吧。到時候可怎麽辦?”朱清儀道。
“所以,才需要郡主和我協作,我需要你的幫助。我現在出入不便,唯有郡主能幫我解決這個難題。便于我行事。”張延齡沉聲道。
“我如何幫你?你也看到了,清儀現在也是被軟禁在這裏了。我也出不了這個院子,也出不了府,可怎麽幫你。”朱清儀的聲音裏帶着些焦灼。
“你可以出去的。隻需要你做一件事,你便可以出入自由。”張延齡道。
“當真?我該怎麽做?”朱清儀忙道。
“很簡單,你答應朱寘鐇的條件便可。”張延齡道。
“什麽?你要我答應他的條件?斷然不可。這是什麽馊主意?”
衣袂之聲傳來,朱清儀激動的站起了身來。聲音也因爲驚愕而變大了。
“郡主莫要激動,隻是假意答應,虛與委蛇罷了。朱寘鐇無非是要你答應他的三個條件。你答應了他,他便自會讓你自由出入。否則,困在這裏,什麽也做不了。”張延齡沉聲道。
朱清儀輕聲道:“我若答應了他,那豈非三天後就要嫁給那個孫景文麽?老賊會立刻索要我慶王府密室的所在之處和開啓之法。台浤豈不是也要向他磕頭臣服,公開表示支持他麽?”
張延齡沉聲道:“用不着三天,我的人便攻進來了。”
朱清儀打斷道:“不成,我隻能做得了我自己的主,卻不能拿我慶王府的聲譽去這麽做。我弟弟台浤雖然隻有十一歲,卻也知道甯願被老賊打斷了肋骨也不肯低頭。便是爲了我慶王府的聲譽。我反倒不如他?”
張延齡一時不知怎麽解釋才好。沒想到朱清儀的反應如此激烈。他想說,這不過是個幌子而已,不必這麽較真。不過轉念一想,或許自己并不站在對方的立場上,無法了解對方的想法。
或許向朱寘鐇低頭,本身便是忌諱,是決不可爲之事。哪怕是虛與委蛇也是不成的。自己不能想當然爲之,逼迫她這麽做。
沉默片刻,張延齡開口道:“郡主,既然如此,咱們換一個辦法。那個孫景文,看起來對你喜歡你是不是?”
朱清儀冷聲道:“誰要他喜歡?你想如何?”
張延齡想了想,咂嘴道:“罷了,容我再想法子。”
屋子裏安靜了下來,黑暗中,隻有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張延齡皺着眉頭絞盡腦汁的想辦法。他不是沒有辦法,隻是那朱清儀的反應如此激烈,這些法子怕是她也不會接受。
一時之間,倒是理不出頭緒來。
“張侯爺,你适才的意思,是不是說……要從孫景文身上下手。利用他喜歡我的想法,讓我對他假以辭色,用美人計讓他允許我出入這裏。”朱清儀在黑暗中緩緩開口道。
張延齡驚訝了,朱清儀比自己想象的要聰慧太多。自己隻是起了個頭,還沒說出來,她居然已經完全猜到了。自己其實就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這麽做似乎有些不妥。況且畢竟是要讓朱清儀去對那個孫景文假以辭色,朱清儀恐怕不會答應這麽做。所以便作罷了。
“我另想法子,這個辦法不妥。”張延齡道。
“張侯爺,這個辦法可以用,我答應了。”朱清儀沉聲道。
張延齡訝異道:“你願意這麽做?”
朱清儀沉聲道:“願意。隻要能解決眼前的困境,我爲何不答應?無非便是給孫景文些好臉色,答應他一些虛妄的要求罷了。于我朱清儀名聲固然有損,但我個人名聲和大事相比,算得了什麽?”
張延齡咂嘴道:“郡主高義,令人敬佩。不過,郡主萬莫勉強自己。我定有其他的法子,容我再想想。”
朱清儀冷聲道:“不用想了。這個辦法最可行。孫景文現在是那老賊身邊的紅人,他若說話,必是管用的。他對我有所企圖,何不利用他這一點?我沒事,就當吃了口蒼蠅。”
張延齡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便委屈郡主了。明日一早,你便讓護衛叫那孫景文來,讓他出面允許你出入這裏。若能成功,事情便好辦了。”
朱清儀籲了口氣道:“好,就這麽辦。然則你如何出去?你一露面,豈非立刻敗露?”
張延齡低聲道:“你出得去,我便出得去。倒是你身邊的人要安排好,免得她們說漏了嘴。明日最好隻有你信任的人知道此事,方可配合行事。無關人等,一律打發的遠遠的便可。”
朱清儀沉默片刻,輕聲道:“我懂了,一會我給張侯爺打扮打扮,保管天衣無縫。明日我隻讓彩雲進來告訴她,她是絕對靠得住的。其他人,我都讓她們遠離這裏。”
張延齡驚訝不已,朱清儀當真是聰慧之極,自己同樣沒有說出自己離開這裏的辦法,她又一次迅速的明白了。
“郡主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子,佩服,佩服。”張延齡由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