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沈良被降職之後,周圍有些人開始對他進行言語上的挑釁試探。沈良的表現遲鈍,甚至有些忍讓躲避。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如此一來,挑釁他的人越來越多,挑釁程度也越來越大,終于到了有人當着他的面指着他的鼻子辱罵他的地步。但沈良依舊沒有任何反擊的迹象。
衆人終于釋然了,沈良這厮已經廢了。以前神氣活現的這個家夥,現如今已經像個被抽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尖牙利齒,連吼一聲都不敢了。現在的沈良就像是癱在地上的半死不活的行屍走肉了。他已經是廢人一個了。
若非是牟指揮使那層關系還有些庇護作用,沈良恐怕很快便要遭遇更大的挑釁,甚至要被掃地出門了。但即便有牟斌這層關系,也看得出牟指揮使已經放棄了他了,這個人徹頭徹尾的失敗了。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沈良可不像他外表那般的頹廢。他的一切表現都是假象,他不得不隐忍自己,因爲他知道自己沒有了任何資本再頤指氣使。
牟斌的降職文書一宣布,他的處境便該如此。别人都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自己已經不被牟斌信任,已經被牟斌放棄。他們也都看得出來,自己再不是那個在南鎮撫司頤指氣使的人,南鎮撫司衙門已經不再是他沈良的底盤了。在和張延齡的争鬥之中,他全面落敗,敗的徹徹底底,連牟斌都放棄了他了。
周圍那些人的挑釁其實不算什麽。沈良知道,這些人不過是見風使舵的小人罷了。隻要自己能夠翻身,他們又會來自己面前奴顔婢膝的當狗,自己處置他們也輕松的像是放個屁一般。但是,最緻命的還是牟斌對自己的信任徹底喪失,自己的前途已經盡毀,這才是讓沈良恨得牙根癢癢,整夜整夜睡不着覺的原因。
但他并沒有将這一切歸咎于自己的無能,也并沒有深刻反思自己做了什麽不該做的愚蠢的事情。他反而惱火的是自己沒能好好的計劃這一切。在他看來,伏擊張延齡的計劃是天衣無縫的,隻是自己選錯了人去執行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他應該去讓張隐去做的,以張隐的武功定能輕松完成。又或者是自己親自去做,也不至于會像那幫東廠的蠢貨一樣毫無建樹。
沈良甚至沒有反思自己的過錯,他認爲自己之所以被逼到如今的境地的根本原因不在自己身上,而完全是因爲這個張延齡。張延齡倘若不憑空降在南鎮撫司衙門裏,擋了自己唾手可得的鎮撫之職,自己怎麽會跟他起沖突?那才是根本的緣由。自己之後所做的一切,無論是不是出格,都是被逼無奈之舉。
爲今之計,自己要想重獲牟斌的信任,想要一舉翻盤的話,恐怕隻能靠一件事才能完成。那也是自己唯一的一個能夠扳倒張延齡重新獲得牟斌賞識和認可的機會。
這件事便是:查明那件宮中的案子。那件皇上暗中讓牟斌去查,牟斌又讓自己去查的案子。雖然牟斌已經明确表示,這個案子不能再查下去了。但是對自己而言,那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需要一次翻天覆地的大翻盤才能徹底的扭轉眼前的困境。這個案子便是唯一的翻身的機會。
自己沒什麽可失去了,又何必去顧忌太多?
雖然目前看起來,自己似乎已經是整個衙門裏的笑話,已經沒有任何本錢了。但是隻有沈良自己知道,本錢還是有的。其一,他有内線袁斌在張延齡身邊,還可以繼續獲取内部情報,袁斌還沒有暴露。其二,在人員力量上,自己雖然失去了千戶之職,許多人已經背叛了自己,但自己還有一些死黨在的,隻是數量已經很少了。大多是被自己掌握了作奸犯科的底細的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他們套不掉。
而且他還有一個重要的籌碼沒有動用,那便是第二千戶所千戶張隐。自己攥着他殺王旦全家滅門的證據,張隐不敢不聽自己的。一旦情勢需要,張隐便是自己的王牌。
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等待機會,耐心的等待轉機的到來。他找到袁斌,要他抓緊打探那件案子的消息,任何蛛絲馬迹都要向自己禀報。
就連沈良也沒想到,這個機會竟然這麽快便來臨了。
五月末的一個悶熱的晚上,沈良躺在後宅天井瞪着天空的繁星發呆的時候,南鎮撫司錦衣衛親衛隊總旗袁斌來到了沈良的家中,禀報了他最新探查的一個消息。
“沈千戶,卑職探聽到了一個消息,不知有沒有用。陳式一今日同趙元成在衙門東牆下的林子裏說話,被我偷聽到了。他們說什麽……鎮撫大人吩咐了,明晚……要帶幾名兄弟去東山挖墳。”
“挖墳?挖什麽墳?”沈良驚愕的警覺了起來。
沈良本來并沒有太在意,畢竟這些天袁斌禀報的消息太多,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他也并不在意。但是挖墳掘墓這種事顯然不是正常的事情。
“說是要替換一個女子的屍骸。那陳式一說,鎮撫大人說……那女子的屍骸上藏有什麽線索。說有人正在逼迫周家人說出女子埋葬之地,還說什麽一旦被别人發現了那女子的屍骸,恐怕要敗露什麽事情。卑職也不敢靠的太近,隻蹲在牆外聽得不清不楚的,也不太能聽明白。但卑職覺得這件事甚是重要,便前來禀報沈千戶。萬一有用呢?”
沈良渾身開始燥熱,腦子興奮了起來。因爲他聽到了一個最關鍵的訊息,那便是‘周家人’這三個字。那正是和那樁案子相關聯的周家。而袁斌禀報的這件事,顯然正是跟此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