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想要我命的人居然是鞑子細作。這個結果還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張延齡将卷宗放下道。
牟斌撫須呵呵笑道:“其實這事兒并不稀奇。這裏邊有我蔚州錦衣衛千戶所調查的卷宗,從蔚州衛戍邊軍中得到的消息,三月裏确實有鞑子小股潛入我大明腹地的事情發生。而且,鞑子小股潛入我大明腹地的事情常有發生。侯爺若感興趣,可去北鎮撫司查閱一些邊鎮錦衣衛兄弟送來的密報,還有兵部的一些情報,便知道這事兒不足爲奇。”
張延齡呵呵笑道:“我可不去查。按照大人的說法,我遇到的便是這股子鞑子細作咯?正好碰上了他們是麽?”
牟斌微笑道:“這事兒确實有些湊巧。鞑子細作潛入我大明境内一般都是爲了刺探我大明邊軍的駐守位置,人數以及備戰的情報,甚少會深入内地。進入京畿範圍内更是少之又少。但也不是沒有。根據調查追蹤,這股鞑子細作是喬裝百姓從蔚州穿越太行山官道抵達京畿範圍内的。看得出目的便是來京城制造混亂的。這也是鞑子們經常幹的事情。部分鞑子細作會僞裝混入我大明州府城池之地,殺人放火制造混亂。我錦衣衛衙門中過去數年也破獲了好幾起這樣的案子。所以,侯爺碰上的便是這樣的事。”
張延齡哈哈大笑道:“這麽說,我算是中了彩頭了?他們誰都不殺,卻來殺我?他們也不在京城殺人放火,卻在城外官道上等着截殺我?我豈不是中了頭彩了麽?”
牟斌聽出張延齡話語中的諷刺之意,他神色不變,微笑道:“侯爺确實夠倒黴的,不過也不能算是湊巧。今年年初開始,鞑子兵馬在邊鎮有所行動的消息朝廷便已經接到了禀報,相應的城池防衛也提高了一個等級。城門進出的盤查也更加的嚴格。我想這股子鞑子細作定是發現進不了城了,便隻能在城外逗留。而侯爺恰好拖家帶口的去遊玩,便被他們盯上了。這既是巧合,其實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誰叫侯爺在錯誤的時候錯誤的地點被他們發現了呢?”
張延齡呵呵笑道:“這麽說,倒是我的錯咯?”
牟斌搖頭笑道:“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侯爺隻是适逢其會罷了。這事兒誰也掐算不到。”
張延齡收起笑容,盯着牟斌的眼睛問道:“那麽請問牟大人,他們又是怎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的呢?那天晚上他們可是指名道姓的要殺我的。牟大人作何解釋呢?”
牟斌呵呵笑道:“那還不是你張侯爺名氣大麽?呵呵,開個玩笑。侯爺,你以爲鞑子對咱們大明一無所知麽?實際上,鞑子對我大明的上下官員一清二楚。别說是你建昌候,大明的國舅了,就算是牟某和北鎮撫司蕭鎮撫這樣的藉藉無名之人,在鞑子那裏都是登記在冊的。你張家兩位侯爺,兩位國舅爺的大名,鞑子會不知道?不但名字知道,相貌長相也必是清清楚楚。更不要說鞑子細作在我大明内部還有收買的奸細,我大明的一些敗類跟他們往通消息,給他們帶路指認。他們認識你張侯爺自然是不足爲奇。至于他們指明了要殺你張侯爺,那不是很正常麽?鞑子細作混進來便是制造恐慌和混亂的,能殺死張侯爺這樣的人正是他們的目的。所以得知侯爺的身份後,盯着你追殺,那豈非太正常了。”
張延齡緩緩點頭道:“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這麽說來,我在鞑子那裏也是挺出名的了。”
牟斌笑道:“那是當然,就像我大明上下都對鞑子的小王子和他的手下文武都很熟悉一樣。互爲敵國,自然需要知己知彼。”
張延齡點頭道:“說的很是。然則,他們犯了案子之後居然沒有逃走,而是留在京畿之地,還被牟大人一網打盡了。牟大人真是厲害啊。”
牟斌沉聲道:“張侯爺,我錦衣衛衙門可不是吃幹飯的。爲了這件案子,衙門上下出動了三千多人手,沿着西山官道尋找蛛絲馬迹。因爲那些人不可能進入京城之中,而且他們伏擊侯爺并未得手,所以他們定不肯輕易撤離。我斷定他們定在京畿周邊躲藏,等待機會。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在京北二十裏外的老鷹山找到了他們。這夥人躲在山谷之中。入夜時分,我們摸了進去,把他們堵在了山谷裏。可惜的是,鞑子細作甚爲冥頑,不肯投降。我們不得已便隻能攻殺進去。本來希望能抓幾個活口,但是幾名鞑子被活捉之後趁我們不備跳下山崖摔死了。所以,三十二名鞑子細作都死了。讓我甚爲惱火。但總算是将他們全部剿滅了,也算是爲侯爺報了仇。”
張延齡微微點頭,他很想問一句:“這幫鞑子的坐騎爲何是我大明陝西上苑的戰馬呢?”
但若是這麽一問,便等于直接将牟斌精心編制的謊言徹底揭穿了。而這并不是張延齡想做的事。對于這件事而言,張延齡隻想從牟斌的調查之中得到一個結論,那便是,牟斌到底會不會編織一個謊言來蒙混過去。那也證明了這件事到底跟牟斌有沒有關系。或者說牟斌是否刻意的包庇和隐瞞這件事。而這,也是張延齡确定沈良是不是對自己下手的兇殺的依據。
當牟斌将案件卷宗遞給自己,自己看了那卷宗上的内容和精心準備的所謂證據,聽了這個精彩的虛假的故事之後,張延齡已經百分百的斷定,沈良必是參與了此事。牟斌是在替沈良擦屁股。至于牟斌有沒有參與,現在還無從定論。但以張延齡的想法看來,牟斌倘若要是真想對自己下手,絕對不會做的那麽笨拙,而應該是雷霆一擊,讓自己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才是。隻有蠢貨才會做出那樣的襲擊。無論從動機還是手段來看,這個人最有可能是沈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