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郡主出嫁,陪嫁之物自然是極爲奢華繁多。除了桌椅闆凳鞋帽衣物被褥蚊帳這些日常用品之外,貴重之物自然也不少。什麽玉如意、金元寶、金銀首飾古玩字畫之外,甚至還包括了兩匹駿馬和四名陪嫁的丫鬟。這些還不算,徐晚意在娘家的日常用具,琴棋文房,養的金絲雀兒黃鹦鹉兒,甚至是屋子裏擺着的花草看得書本琴譜畫冊這些也都全部一并帶走。
有句話叫嫁女如傾家,叫張延齡說,這好比是鬼子掃蕩一般,統統打包帶走,席卷一空。
當然,對于張延齡而言,陪嫁的再多跟他其實沒什麽關系。除了一些日常用品之外,所有的陪嫁之物都算是徐晚意的嫁妝。支配權和歸屬權全歸徐晚意所有。若是正常夫妻的話,自然是要拿一部分出來給丈夫的。但張延齡有自知之明。以自己跟徐晚意這樁從一開始便名存實亡的關系,這些嫁妝自己是一文錢也拿不到的。
送親的隊伍和規模沒有讓百姓們失望。人馬逶迤裏許,嫁妝之豐厚讓圍觀百姓嗔目結舌,慨歎不已。這是他們大多數人幾十輩子也積攢不下的财富,人和人一比,當真是令人既沮喪又失落。除了一些人心中不忿之外,大多數人心裏想的是:人家命好,咱們命賤,認命吧。
巳時過半,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抵達建昌候府。絲竹鞭炮鑼鼓聲中,喜婆攙着新娘下了轎子,張延齡被人在手裏塞了一截紅綢緞子,欠着徐晚意跨越門口擺着的各種莫名的馬鞍火盆壇壇罐罐之類的東西進入前廳之中。
大廳布置的富麗堂皇,張皇後今日一早其實便已經出宮來到建昌候府。張家父母長輩已然不在,長姐又是庶出,又給人爲妾,在身份上是不能擔當主婚長輩的。所以,張皇後顯然便是充當長輩之責。
新人進了堂,張皇後也出來了,站在上首和張鶴齡一起給小弟主婚。兩張太師椅上擺着一件衣服和一根簪子,便代表了張延齡故去的雙親。
司儀承諾吉時已到,一邊念念有詞一套套的說着吉祥話兒,一邊引導新人拜堂行禮。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對拜之後,喜婆和丫鬟們将新人簇擁往後宅,送入洞房之中。一套繁瑣的流程終于結束。
但婚禮的**其實才剛剛開始。門口各路賀客盈門,兩位管家一位負責專門迎接客人收禮,一位協助阿秀負責安排酒席。
張家今日開的是流水席。院子裏二十桌,門口胡同場地上搭了涼棚另開三十桌。院子裏的都是正經賀客席,胡同裏外邊的酒席則是招待尋常百姓的。今日的規矩是,所有人,哪怕隻是來說一聲道賀之言,都能大吃大喝一頓,還可得到一份喜禮。這便是所謂的排場。
五十桌流水席開個不停,請來的五十名廚子在側院裏架起幾十口鍋竈。張家兩府所有丫鬟婆子廚娘齊上陣,七八十人打下手。挑水洗菜切菜剁肉宰雞殺魚,所有人從晌午開席時便忙個不停。一直忙道天黑時分,酒席才終于結束。還有許多問詢而來打秋風的百姓沒撈到吃的,一些要飯的乞丐花子們圍在門口不去。最終阿秀讓人每人發了五十文錢和一袋喜餅打發了去。
一天下來,熱鬧排場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所有人都累的精疲力盡。張延齡喝了不少酒,醉意熏熏。今日來的賀客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勳戚貴胄大大小小的都來道賀。錦衣衛上下千戶以上的人物也都全來了。外庭文官們也來了不少,當然内閣幾位大學士,六部尚書一個沒來,來的都是一些官階不高的文官。他們來的目的是要拉關系混門路罷了。外庭重臣們倒是表現的很有骨氣,即便兩大勳戚豪門聯姻,他們也并不買賬。
酒席散去,院子裏終于安靜了下來。張延齡坐在椅子上翹着腿,阿秀坐在旁邊喝茶。馬全黃四等人正在清點禮金和禮品。這是張延齡最期待的時刻。這場婚事花費巨大,酒席排場人員等各方面的用度花了兩萬多兩銀子,花的張延齡着實肉疼。張延齡希望在禮金方面能有所補償。
然而,清點的結果讓人失望,禮金一共收了不到八千兩銀子,其他首飾珠寶之類的也不多,倒是一些布匹擺設書畫之類的不值錢的東西不少,全部估算下來,禮金不超過一萬兩。
其實這麽多禮金是不算少的,但張延齡的期待太高了。他以爲這場婚禮怎麽也要賺個萬兒八千兩銀子的。但其實大多數人并非豪富之家,除了勳戚之家的禮金數目比較大之外,一些小官員其實是過的很拮據的。比如徐杲這樣的四品官員,俸祿不高,日子過的也很寒酸。也不是每個官職都是肥缺可以撈錢,也不是每個官員都能撈到俸祿之外的銀子。
除了禮金數目讓人失望之外,今日張延齡最耿耿于懷的還是自己的皇上姐夫沒來。本來張延齡以爲今日皇上一定會來捧個場,那将是自己最大的榮耀。然而皇上自始至終也沒有出現,隻是讓張皇後代爲傳話祝賀而已。
張延齡在皇後回宮之前也問了張皇後,張皇後隻說皇上說了,他若來,必弄的雞飛狗跳人人不得安甯,光是接待皇上便要頗費周折,所以不便出席。張延齡雖覺得這樣的理由有些奇怪,畢竟皇上沒來,皇後出宮也是同樣的排場。再說了,皇上起碼也得賜個什麽東西,比如說題個字,寫個匾額什麽的公開表示一下。這其中恐怕是有些緣由。
但張延齡也無暇多想。今日一天是應付過去了,酒意熏熏的張延齡現在隻想好好的睡一覺。于是讓阿秀馬全黃四他們收拾整理,自己起身打着阿欠往後宅去。
他習慣性的往後宅正屋走去,遠遠看到院子裏紅燈閃爍,張燈結彩的情形,忽然想起了那正屋宅子自己是不能去睡覺的,于是轉了個彎直奔後宅西院阿秀的住處。
進了房扒下身上的喜服往床上一躺,腦子裏亂哄哄的,不一會便呼呼大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