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如青笑道:“何必給自己背個包袱?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
張延齡急道:“你雖随口一說,我卻是當真的。你信我便是。”
談如青微笑道:“罷了罷了,信你便是。也不用這麽着急。”
張延齡笑道:“我當然着急,我不能再讓你受委屈,再也不能讓你離開我。”
談如青一笑,端起茶杯來輕輕喝了口茶。張延齡滿心歡喜的看着談如青,發現她鬓邊似乎落着幾朵梨花的花瓣,于是伸手過去想拂去。但忽然看清那不是花瓣,而是一朵白色的絹花,頓時有些發愣。
“如青,你祖母……也一起回京城了麽?咱們的事怕是她老人家會反對的。我要登門拜訪,請她老人家答應。無論如何也要求到她老人家同意。”張延齡沉聲道。
談如青身子一震,放下茶盅低下頭去,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張延齡忙道:“怎麽不說話?”
談如青肩頭聳動,發出嗚咽之聲。張延齡忙托起她的臉來,隻見談如青的臉上滿是淚痕。張延齡忙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談如青一頭撲到張延齡懷中,嗚咽道:“祖母她……去了……”
張延齡驚愕嗔目,忙問道:“怎麽回事?你是說,老夫人她……駕鶴仙去了?”
談如青不住流淚,重重點頭,悲傷難以自抑。張延齡心中驚愕,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一邊幫談如青擦淚,一邊柔聲安慰了。
許久之後談如青才慢慢的平靜了下來。緩緩說道:“京城冬天很冷,每年冬天我都陪着祖母去她南京老家過冬。去年也是如此。南京的天氣比京城要暖和些,祖母年紀大了,這對她有好處。可是,誰想到今年南京的天氣也很冷。我們到了南京後不久,便下了一場大雪,天氣便變得很寒冷……”
張延齡皺眉心想:大明朝的小冰河時期的影響絕非隻是北方,今年京城下的那場暴雪之大,超出了往年數倍。那說明寒流強大,南方顯然也受了影響。南京也下大雪了。
“……南方的天氣一旦冷起來比京城還要陰冷。祖母受了風寒,不久便病倒了。本來以爲隻是風寒而已,用些藥便可痊愈,誰料想這一病竟然兇猛無比,藥物無法壓制。她年紀大了,兇猛之藥又不敢用,再加上她老人家倔強,不肯讓我們擔心,強說病好了。趁着我不注意硬撐着起床了一回。結果,再受風寒,導緻侵染入肺,釀成肺疾。以她這種年紀,那便是根本無法醫治了。臘月十三,她老人家便……便去了……嗚嗚嗚。”
談如青說到這裏,再也抑制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張延齡心中恻然,摟住談如青爲她擦淚,不輕拍她肩背不住的安慰她。雖然對于談老夫人,張延齡的情感很是複雜。一方面之前有些埋怨她棒打鴛鴦,不讓談如青和自己來往。但另一方面,因爲她是談如青的祖母,愛屋及烏自然對她也有尊崇之心。
況且,張延齡也想過,站在談允賢的角度,以自己之前在京城的名聲,她阻攔談如青和自己交往也在情理之中。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孫女跟一個聲名狼藉的家夥交往。所以張延齡其實隻是有些埋怨,對她并無恨意。
聽到談允賢去世的消息,張延齡還是心中有些難過,對談如青而言,那更是極爲悲傷的事情。
談如青哭了一會,終于停了下來。抽抽噎噎的擦淚。
“如青節哀順變,老夫人也是高壽升天,也是有福之人。老夫人在天之靈,定不希望你如此悲傷。”張延齡安慰道。
談如青微微點頭,籲了口氣道:“家裏人也是這麽說。可是我從小便是她老人家養大的,驟然失去了她,教我怎不傷心。祖母對我有養育之恩,教養之恩,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報答她了。”
張延齡輕聲道:“你隻要健健康康快快活活的活着,便是最好的報答了。老夫人最欣慰的應該便是你開心快樂幸福,而不是要你的什麽報答。”
談如青感激的點點頭,輕聲道:“祖母臨去之前,也是這麽說的。她說,隻要我開心快活,她在九泉之下也開心了。”
張延齡想起一事,試探着問道:“那老夫人臨終之前……有沒有提及……你我之事?”
談如青看了張延齡一眼緩緩點頭。張延齡緊張的問道:“她老人家怎麽說?”
張延齡的擔心是有原因的,自己和談如青的事情,談老夫人是不同意的。倘若在臨終之前,談老夫人依舊不許談如青嫁給自己,那麽以談如青和老夫人的感情以及談如青的性格而言,恐怕這件事便真的難以解決了。即便談如青決意要嫁給自己,但那臨終的囑托必像是大山一般壓在她心裏,對她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和愧疚折磨。這是張延齡絕不希望看到的。
談如青輕歎了一口氣,張延齡繃緊了神經道:“難道老夫人……還是沒松口?”
談如青緩緩搖頭道:“倒也不是。這件事祖母臨終之前确實說了。之前南京城裏到處傳着京城雪災,數萬百姓遭遇雪災饑荒的事情。還傳着你建昌候領頭散盡家财赈濟百姓的事情。祖母那時病情已經很嚴重了,但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還特意對我說,她似乎看錯了你。說你能赈濟百姓,那是積了大德。”
張延齡微笑道:“原來這件事都傳到南京去了,真是沒想到。”
談如青微微一笑道:“當然,做了這樣的善事,老百姓自然感你恩德。但我祖母說,一時的善舉并不足以證明你便是浪子回頭了。她老人家臨終之前跟我說,她知道我心裏有你,她也不在反對此事了,因爲那樣我會不開心不快活。”
張延齡喜道:“那可太好了,老夫人終于想通了。”
談如青白了張延齡一眼道:“不過她老人家有個條件,要我遵守。”
張延齡愕然道:“條件?什麽條件?”
談如青道:“她要我爲她守孝三年,三年後才能嫁你。”
“什麽?”張延齡傻眼了。守孝三年?那可是三年漫長的時光,更是談如青青春美好的三年,這要要求也太過分了。
“嗯。三年。三年後若覺得你真的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浪子的話,我才可以嫁給你。”談如青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