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微微點頭道:“相公,我有些懂了。我們收租子其實是爲了他們好。我們有了錢,便可以一直讓他們種我們的地,那樣他們便不會沒飯吃。我們倘若收不到租子,莊園對我們便沒用了,便隻能賣地給别人。别人可就沒有咱們對他們那般好了。”
張延齡呵呵笑道:“說的不錯,不全是這個道理,但是你能理解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阿秀道:“我懂,我懂。還有便是,咱們有了銀子,便能維持現在的地位。我們的地位越高,别人越是不敢動我們。其他那些熊啊豹子啊都不敢動咱們。咱們便越是過的安穩。”
張延齡笑道:“有點意思,看來你确實是聽懂了。所以,你不能因爲鄉裏鄉親的便下不了手。咱們對他們已經夠寬松了,若是再當爛好人,那不如我把宅子賣了,銀子全部分給他們,咱們去要飯去好了。你要成爲一頭母狼。得讓他們知道,你如今不是草芥,是有獠牙的,明白麽?”
阿秀輕聲道:“你這麽一說,我都覺得這世上太可怕了。之前我都沒感覺。”
張延齡道:“那是因爲你們麻木了。當毫無希望的時候,草芥便會自己麻痹自己。因爲他們永遠也不會認爲自己會有成爲猛獸的一天。越是如此,便越是認命。所以貧苦百姓便永遠在最底層,最不見天日的地方,過得永遠是最辛勞的生活。一輩子就像草木枯榮一般,死了就成了灰,什麽也留不下,也沒人會想起他們。”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阿秀呆呆說道。
張延齡拍拍她冰涼的肩膀,低聲道:“這次回去,你得勸你爹爹讓你哥哥嫂嫂來京城。讓你哥嫂先在府裏做事。過段時間,我找機會給你哥哥尋個差事。哪怕是當差,當個衙門裏的小雜役,那也起碼不是草芥,成了野羊野兔。雖然也是可能被吃了的,但是起碼已經能跑了。是不是?如果他有出息,便能成爲野豬成爲狼熊豹子,光宗耀祖不說,起碼不會任人踐踏。上次去西山打獵之後,我要帶你哥哥來京城,你爹爹不許,說你哥哥走了沒人幫他輪大錘打鐵了。我也不好說什麽。但這些話我必須告訴你,因爲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要爲你家裏人着想。”
阿秀點頭道:“相公對阿秀一家太好了,都爲哥哥的前途考慮了。我其實一直想求你讓哥哥來京城的。這次我一定說服爹爹,讓哥哥來京城。還有,咱家的租子,我一粒糧食不少的收上來。誰要是不交,我便……我便……跟他沒完。”
張延齡呵呵笑道:“這便對了。你聰明的很,也未必要動粗,想辦法便是。那些鄉親你最了解他們了,咱們先禮後兵。府裏帶着人手去,真要動武力的時候,也不必含糊。我告訴你,他們其實很難纏的,不會放過任何占便宜的機會。我不是看不起鄉親們,他們之所以如此,其實還是因爲貧窮和不明事理之故。也不必太多解釋,你隻需堅守底線,控制住場面便是。一旦你松了口,發了慈悲之心,那你這租子便收不成了。”
阿秀籲了口氣道:“阿秀明白。”心裏卻想道:“相公就是看不起鄉親們,鄉親們不會這樣的,他們都是明事理的。”
張延齡笑着将阿秀摟在懷裏,親了一口道:“那便說定了,明日你去山莊便是,這件事辛苦的很,你便躲擔待。話說,咱們要不少天見不到了。不如讓爺再疼你一回?”
阿秀紅了臉道:“相公……你……還要來麽?我都……有些受不住了。”
張延齡惡狠狠的将阿秀壓在身下,低聲道:“受不住也得受着。這種事我可不依你,得讓相公盡興。”
阿秀無言以對,隻得宛然而就,任其作爲。跟了張延齡之後什麽都好,就是侯爺這方面太頻繁,幾乎天天都要。阿秀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了。之前一想到丈夫以後還要娶别的女人,阿秀心裏還有些酸溜溜的。但每次同房的時候,阿秀便巴望着侯爺趕緊再娶幾房,自己實在是承受不來了。
但雖說有些受不住,很快阿秀便又在兇猛的沖刺之中被淹沒在極樂的海洋之中,咬着紅唇低聲呻吟起來。
……
阿秀抵達西山莊園的當日,便遇到了棘手的問題。得知阿秀回來收租的事情,阿秀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遠親近鄰都上了門。他們一番恭維之後說出了目的,無非便是希望能少交租子,沾沾光。
趙老吉夫婦很是高興,趙家很少有這麽熱鬧的時候,能被别人懇求幫忙,面子上是很有光彩的。于是也幫着勸阿秀能通融便通融。
阿秀倒是對這些人以禮相待,但是在交租的事情上,卻沒有半點松口。隻告訴他們必須按照規矩來。一群人掃興而歸,背地裏更是百般言語。說些什麽攀高枝了,不認親戚了。有的甚至當面便罵開了,說些難聽的話。氣的跟随阿秀前來的葡萄兒都差點跟他們對罵起來。
第二天,在莊園大院中,交租行動正式開始。也不知是出于觀望階段,還是故意抵觸。來的人不少,但是交租的卻不多。有些人專門來是看熱鬧看笑話的。阿秀雖然潑辣,但很多人相信,阿秀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不僅如此,阿秀等來了宋家莊的宋二秃子,這是莊園中有名的偷奸耍滑愛占便宜的人。這厮領着三個挂着鼻涕泡的孩童來到院子裏,站在阿秀面前訴苦。
“阿秀姑娘啊,我家困難的很,三個孩兒飯都吃不飽。你看今年的租子能不能給我家免了?我全家老小感謝你的大恩大德。老大老二老三,給姑奶奶磕頭。”宋二秃子作揖哭窮之後,拉着三個孩兒跪地給阿秀磕起頭來。
阿秀皺着眉頭坐在椅子上,她終于明白了相公昨晚在床上說的那些話。他們确實是如此,但有機會便會順杆子爬。雖然都是淳樸鄉民,但性格中的小狡詐和自私是刻在骨子裏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