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在新皇登基之日,張延齡帶人趕了回來,強行阻止登基大典的進行。這本來已經是1種霸道的大逆不道的行爲。
p> 莫要看張延齡等人似乎闖進了天地壇之中,似乎控制了局面。但這隻是暫時的。真正的局勢張延齡并沒有掌控。
整個京城現如今基本上掌控在楊廷和等人的手中,兵馬和朝政之權都在楊廷和等人的掌控之中。況且楊廷和等人的所有行爲,都是在太後懿旨允許之下,在表面上是符合程序和法理的。
楊廷和做事,自然不會讓人在明面上找到任何的破綻。也正因如此,張延齡今日的所爲,其實已經激起了在座衆臣的憤怒和不滿。
這種完全不顧朝廷規則體統的霸道行徑其實是最下等的行爲,是不會得到衆人的認可的。大明朝立國1百多年,王朝延續的基石之1便是基于全體朝臣認可的合法的程序和秩序。就算是在王朝更替這樣的大事上,也沒有人敢罔顧基本的準則。
即便是當年燕王朱棣奪取皇位之後,他進南京城的第1件事,還是去拜祭孝陵,去收買人心。
張延齡今日的行爲,已經是規則的破壞者,可以稱之爲大逆不道的謀逆行爲。所以,很快,他将會遭到反噬和清算。在規則的維護和基本準則的維護上,1個無視規則的破壞者便是所有人的威脅。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張延齡當然很清楚這1點。但他不得不采用強力手段阻止今日的登基大典,否則,後續的事情會脫離他的掌控。1旦新皇即位,木已成舟,留給張延齡的機會恐怕便隻有起兵造反1條路了。
張延齡不願意讓大明陷入刀兵攻伐之中,所以他選擇了冒險回京城,阻止這場登基大典,讓新皇即位半途中止,以避免登基之後帶來的皇權的不可阻擋的壓制。
但這麽做帶來的後果也是極爲嚴重的,反噬會很快到來,如果沒有正當的理由來支撐自己的行爲的話,自己便會成爲亂臣賊子,便很快被反噬清算。
正因爲如此,張延齡才抛出了之前這朱厚照之間達成的協議。在目前這種情形之下,唯有朱厚照的遺诏可以成爲張延齡的行爲的擋箭牌。唯有打着死去的朱厚照的诏書的幌子,才能讓自己今日的行爲不受攻讦。遺诏,是最具有權力的旨意。先皇遺诏,那正是臣子在特定時間内應該遵循的最高行爲準則。
雖然,大都督府還沒有來得及建立。朱厚照的這份诏書其實更多的還是安張延齡的心,表達他對于張延齡收複河套,打擊鞑子的感激之情。以此來強調他不會食言,讓張延齡能夠對自己放心的1種舉動。朱厚照其實也并沒有着手進行大都督府的重新建立的準備,也并沒有同其他人談及此事。這件事知道的人還很少,便是因爲朱厚照其實尚在猶豫之中。
但是,這份诏書的存在,卻在此刻給了張延齡1個行動的理由和憑據。讓張延齡今日的行動有了法理上的支撐。朱厚照既然已經任命張延齡爲大都督,且又承諾大都督将可以參與政務決斷。那麽在沒有張延齡參與的情形的下,所有楊廷和安排的1切,在道理上是可以被稱爲無效的行爲的。張延齡的阻止便不再是大逆不道的行爲,而是有旨可依有法理可依的行爲。便無可指谪。
文武百官們都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皇上的诏書是真的,但是憑借着這封诏書卻也不能完全推翻朝廷上下的決定。畢竟這件事發生的太過突然。朱厚照生前并未有隻言片語的提及。
如果說按照遺诏所言,大都督府重設,張延齡爲大都督,并且主持朝政大局的話。那麽其他衙門的官員算什麽?又無正式裁撤和改革衙門機構的聖旨,突然間便權力轉移?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以這封遺诏的内容來行事,便會造成大明朝廷的軍政權力的混亂。内閣外廷各衙門又沒有被裁撤,他們的職權又沒有被剝奪,現在又冒出來個大都督府。這豈不是1場混亂。
楊廷和皺眉沉思着,本來他已經想好了,今日這件事自己已經占據了道義上的上風,同時也占據了實力上的上風。很快自己便會集結相關人等,商議決定針對張延齡的清算。但是這突然冒出來的遺诏賦予了張延齡今日所爲的權力,讓事情變得麻煩了起來。
不承認遺诏的内容是不可能的,那可是朱厚照的诏書,在情感和法理上具有極大的約束力,太後懿旨也是不能比的。此刻的情勢當順水推舟,謀求下1步行動,而非其他。
眼下能做的,或許便是暫且妥協,行緩兵之計。
楊廷和心念電轉,很快做出了決定。對于弑君之後的1系列行動,楊廷和其實經過了太多的謀劃和思考。每1個步驟,每1個突發事件的預案,他都基本上考慮到了。
雖然對于朱厚照臨死之前的這份诏書,楊廷和并不知情,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謀劃應對1件事的底層邏輯是大同小異的,隻要目的不變,其實對于突然事件到底是什麽,并不影響預案的應對。
楊廷和立刻有了應對之法。
首先在明面上,必須承認遺诏的效力,必須承認張延齡今日所做作爲是有根據的。以此爲由,這新皇的登基大典,怕是無法進行下去了。這樣也好,整件事可以推卸到張延齡頭上,讓所有人都知道,是張延齡強行中止了新皇登基大典,讓百姓們認爲是張延齡的阻撓導緻了這1切的發生。
總之,要讓所有人都認爲,張延齡是那個霸道的連新皇都欺負的逆臣。讓他在百姓們心目中亂臣賊子的形象樹立起來,要開動全部的宣傳手段,要利用國子監的學生們上街宣講鬧事,不談遺诏,隻談今日張延齡霸淩朝臣和破壞新皇登基大典之事。
這是第1步,輿論上先占據上風。輿論便是人心,可以爲之後的行動奠定基礎。
第2步便是要采取真正的行動,對張延齡進行肉體上的消滅。張延齡1定知道了些什麽,關于皇上的死,他定然嗅到了風聲,定會想辦法查出來。自己不能等他查出了真相,必須要盡快用雷霆手段解決。
當然,理由必須要站得住腳。除了輿論上的1邊倒,還必須要凝聚朝臣的共識,并且要能夠有人背書,有人負責。
楊廷和當然不會把自己置身于殺害1個爲大明立下無數功勳的大明王爺的境地。即便眼下或許沒人反對,但以後必定後患無窮。而且這會引發1系列的激烈行動,非自己所能掌控。
張延齡的身後,站着諸多勳戚,站着定國公等人。甚至還有太後。所以,他楊廷和絕不能在這件事上出頭。要讓1個具有足夠分量和地位的人來下令,來背這個黑鍋。
這個人是現成的,便是朱厚熜。這位被攪黃了登基大典的新皇,定然已經恨張延齡入骨了。自己需要做的便是,獲得朱厚熜的授權,讓朱厚熜下令對張延齡進行清算。之後的1切都是奉新皇之命行事,而非自己和張延齡之間的恩怨了。
朱厚熜實際上已經是大明的皇帝,無論這個大典能不能舉行,那已經是太後懿旨确認,朝廷昭告天下的新皇。在程序法理上,其實已經沒有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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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朱厚熜的旨意行事,是最爲妥當且符合法理的做法。
“張延齡,既然皇上有遺诏,我等無話可說。但是這诏書事前我等并不知曉,即便重設大都督府,也需要理清關系,商議定奪。本人認爲,當在太後主持之下,文武百官議定而決。這不違皇上遺诏吧?”楊廷和在1片沉默之中開口了。
張延齡點頭道:“那是當然,本人宣布皇上诏書内容,是要諸位知曉此事。我也知道這很突然,朝廷的機構變革也需要時間。大都督府的職權,各衙門相關的職權範圍,裁撤設立都需要協調。我隻是告訴諸位,皇上賦予了我權力,并非本人今日胡來。我是奉诏而爲。”
楊廷和道:“明白了。然則,新皇登基之事,張大都督認爲還能繼續下去麽?”
張延齡沉聲道:“新皇登基大典必須暫緩舉行。”
楊廷和點頭,揚聲叫道:“各位大人,你們都聽到了。張大都督不許新皇登基,又有皇上的诏書賦予他的權力,今日登基大典隻能取消了。哎,誰能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真是亘古未聞,世所罕見啊。”
張延齡冷笑不語,他知道楊廷和陰陽怪氣将1切歸咎于自己身上,煽動情緒。但此刻,張延齡并不在乎。他必須阻止新皇的登基。他早已看到了站在圜丘下方那個少年,自己本以爲他才6歲,但實際上那已經是個身材長成的少年了。時空發生了錯亂,朱厚熜的年紀也發生了錯亂。但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允許他登基成功。
朝臣們心情複雜,有的焦慮,有的憤怒,有的不解,有的麻木。今日之事,确實匪夷所思,亘古未聞,令人不知所措。
楊廷和緩步走向圜丘台階下站在那裏的朱厚熜,那少年面色迷茫站在那裏。
自始至終他就像是個局外人1般,沒有人顧忌他的感受,沒有人顧忌他的心情。仿佛他不存在1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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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楊廷和叩見皇上。”楊廷和緩緩的跪在朱厚熜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