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杬和蔣氏同時叩首,口中叫道:“臣等叩見儲君。”
朱厚熜腦子裏嗡嗡作響,1時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還以爲父王和母親在跟自己開玩笑。父王朱佑杬生性随和,愛開玩笑,母親也是個性格活潑的人,平素沒少捉弄朱厚熜,朱厚熜此刻還以爲是個惡作劇。
但這惡作劇居然是向自己磕頭,朱厚熜可接受不了。
“父王,母親,這不是折兒子壽麽?你們怎麽能向我磕頭?這可了不得。你們可别捉弄孩兒了。”朱厚熜趕緊跪在父母面前,趕忙磕頭回禮,口中叫道。
“不是捉弄你,厚熜,你要當皇上了。”朱佑杬叫道。
朱厚熜呆呆看着他的父親,腦子裏1片漿糊,轉頭看向他的母親蔣氏,蔣氏跪在面前,雙目含淚點頭道:“是啊,熜兒,你父王說的沒錯,你……你……要當皇上啦。”
朱厚熜壓根不信,叫道:“父王,母親,這等玩笑開不得。孩兒受不起,傳出去可了不得。”
朱佑杬搖頭道:“厚熜,這等玩笑是能開的麽?父王剛剛接到了京城送來的8百裏加急信件,是内閣首輔楊廷和派人送來的。說的清清楚楚。皇上十天前在西苑登船賞月,發生了意外翻船溺水,駕崩了。太後和楊廷和他們商議繼位人選,最後定下了你。由你繼承大明大統。朝廷派來的迎接你去京城登基的人馬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楊廷和命人送加急信前來,是提前通知我們,要我們做好動身準備,不能過多耽擱。太後和滿朝文武官員都在京城等着你呢。”
朱厚熜的嘴巴張的要吞下去1頭大象,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形,突然得到的這個消息,讓他心跳加劇,幾乎不能呼吸。
皇上駕崩了,自己被選中要當皇上了。那可是大明的皇帝,天下之主。作爲皇族近親,朱厚熜從明白事理之時便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自己的父親是當今的皇叔,自己的堂兄是當今的皇上。
朱厚熜曾不止1次的想,父王和先皇是親兄弟,先皇是皇上,在京城住在皇宮大殿之中,貴爲天子至尊。而父王雖是個親王,但卻隻能在安6州這個小小的群山之中的州城裏呆着。
皇上至高無上,掌握天下權力,想怎麽樣便怎麽樣。自己父王卻1無兵權,2無政務之權,每天隻能寫詩作畫,無所事事。雖然衣食無憂,但這種日子跟圈養有什麽區别?父王當初是怎麽甘心呆在這裏的。
自己那位堂哥即位當皇帝之後,還是78歲的朱厚熜有1次問父王,爲什麽堂兄能當皇上,而他不能。他不也是皇祖父的孫子麽?爲什麽不能是他?
結果,1向随和的朱佑杬狠狠的揍了他1頓。并且惡狠狠的告訴他這種問題以後不許問半句,腦子裏也不許有半點這方面的想法。否則,打斷他的腿,撕爛他的嘴。
再長大些,朱厚熜也逐漸明白了爲什麽1向極爲疼愛自己的父皇爲何不許自己說這些話了。那是大逆不道之言,那是要抄家滅族之言。
但朱厚熜的心裏,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質疑有什麽不對。特别是聽到了自己的堂兄的那些荒唐的作爲之後,朱厚熜心中很是不滿。他當了皇帝,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卻不好好的治理國家,胡作非爲。這是對皇權的亵渎,是不孝的行爲。得到了國家重器,卻不能好好的珍惜,這是沒有道理的。
朱宸濠叛亂的時候,朱厚熜已經是個完全明白事理之人了。他的心情很複雜,1方面覺得朱宸濠沒有資格造反,1方面又佩服朱宸濠敢這麽幹。同樣是王爺,朱宸濠隻是個郡王,卻敢于動手。而自己的父王,卻連提也不敢提。
朱厚熜曾不止1次的想,如果自己能夠當皇帝,那該是多好的事情。自己1定比那位堂兄做得好。隻可惜,年紀越大,這種想法越是隻能壓在心裏,半句是不敢露出來的。因爲越是知道的越多,越是長大,越是明白所有的這1切都是規矩,沒有什麽公平不公平之說。按照規矩是最重要的,壞了規矩,便得人頭落地。
但現在,從父母口中得知了堂兄駕崩,而自己被選中要當皇帝的消息,朱厚熜先是覺得不可思議,不敢相信。但很快,便被巨大的幸福感所包圍,整個胸膛都被激動和開心撐得炸裂開來,嘴巴也再也合不攏了。
“當真……當真麽?父王,母親,這不是做夢麽?我……我要當皇上了?我要當皇上了?”朱厚熜喃喃說道。
朱佑杬和蔣氏對視了1眼,夫妻2人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1絲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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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說話吧,咱們3個跪在地上幹什麽?父王,母親,咱們坐着好好說話。父王跟孩兒詳細說說,楊廷和的信呢?孩兒瞧瞧。”朱厚熜激動的語無倫次了。
朱佑杬和蔣氏站起身來,坐在軟塌上。朱厚熜興奮的坐不住,站起身後滿屋子亂走,嘴巴裏念念有詞,興奮的揮舞着拳頭。
“厚熜,你坐下。”朱佑杬沉聲道。
朱厚熜看向他的父母,這才發現了1絲異樣,訝異道:“父王,母親,你們怎麽似乎1點也不興奮高興的樣子?孩兒要當皇上了,你們不開心麽?大明江山……要成爲孩兒的了。你們怎麽了?”
朱佑杬怔怔的看着朱厚熜,緩緩道:“厚熜,我和你娘開心不起來啊。”
“那是爲何?那是爲何?有什麽比這件事還令人高興的?父王,母親,你們這是怎麽了?”朱厚熜叫道。
朱佑杬沉聲道:“厚熜,皇上不是那麽好當的。京城皇宮的那個寶座不是那麽好坐的。我和你娘隻希望你和你的弟弟妹妹們以後過的平安富足便可,并不希望你們去外邊經曆暴風驟雨,遭受無妄之災。”
“父王,你在說什麽呀?什麽無妄之災?那是去當皇上啊。”朱厚熜叫道。
朱佑杬歎息道:“厚熜,你聽父王說。皇上之位,有德者居之,要坐穩那個位置,不光要有德才,還要有造化。否則,坐上去便會招緻無盡的災禍,便會後悔莫及,遺恨終生啊。”
朱厚熜驚愕道:“父王,您到底在說些什麽啊。這是去繼承大統,怎麽被你說的好像是去上刀山下火海1般啊。”
朱佑杬輕聲道:“厚熜,你年紀還小,許多事你沒見識過,也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宮闱之間,朝廷上下,暗流洶湧,殺機4伏,那不是1般人能夠去的地方。先皇怎麽駕崩的?你可知道?那是被人下藥害死的。英年早逝,去世之時才3十5歲,正當壯年。眼下皇上才2十5歲,便又駕崩了。你想想,這皇上當了有什麽好處?”
朱厚熜叫道:“那是他們,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孩兒絕不會那樣,孩兒會長命百歲。”
朱佑杬歎息道:“這不是命數的問題。那寶座之上,雖俯瞰萬物,至尊無上,但卻也高處不勝寒,不知有多少事情要操勞,不知多少人想害你。不光是你的對手和敵人,還有你的臣子們。他們也未必都站在你面前,拿着刀子讓你清楚他們,他們口中說着的都是甜言蜜語,阿谀奉承之言,但是他們心裏想着的是如何控制你,如何擺弄你。你要面對的不光是治理國家的諸多政務,還要面臨許多你從未面臨過的東西。在那個位置上,你會面對的是難以想象的艱險。你會無力,你會疲憊,你會沮喪,你會憤怒。你會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你會天天被逼着處理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務,你的決定會被質疑,你想做的1切都做不出。厚熜,你的生活會很痛苦的。而這正是父王和你母親最不希望看到的。我們不希望你不開心的過1輩子,知道麽?”
朱厚熜皺眉沉吟道:“父王,這真是你内心的想法?真的有你說的那麽可怕和誇張麽?照你這麽說,京城豈非是人間地獄?豈非是魑魅魍魉橫行?”
朱佑杬苦笑道:“你以爲不是?甚至比人間地獄還要恐怖。你以爲你父王我爲何甘願來安6州這樣的地方?距離京城數千裏之遙?呆在這個山溝溝裏?便是我不想知道京城的任何消息。當年,你皇伯父是要我留在京城,管理京營軍務的。他說他是信我的。但是我拒絕了。因爲我知道,信任隻是暫時的,口頭上的。我若留在京城,又掌管軍務的話,那便是給自己脖子上架1柄刀。他不過是試探我罷了。我并非說他和我的兄弟之情是假的,隻是1旦涉及皇權,那便是犯了大忌諱。所以我主動請求來到安6州這裏,過我的田園牧歌的生活。”
朱厚熜皺眉道:“原來是父王主動要求的。自己要遠離京城,來到這偏遠之地的。”
朱佑杬點頭道:“不光是要遠離京城,這麽多年,你看父王我醉心于詩文和書法,愛畫畫喝酒,遊山玩水。那是爲了什麽?那是做給京城的人看的。這麽多年來,小小安6州來了多少撥京城來的密探,錦衣衛和東廠番子來了多少回,你怎知道?即便遠離京城,躲在這山溝溝裏,1舉1動他都是要知曉的。他的兒子,你的堂兄也是如此。隻是比以前要好些罷了。厚熜,你可知道這些?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有多少陰暗角落裏隐藏着危險,你可知道?”
朱厚熜的心緊縮起來,這是他第1次聽到父王說出這些秘聞來。也是第1次感受到了1種殘酷的不真實的現實。父王的日子閑适而安甯,每日寫寫詩寫寫字,畫畫彈琴喝酒。這樣的生活,難道全部是假的,做給别人瞧的?
這種日常的場景,竟然隻是爲了避免京城皇宮裏的人懷疑而做出來的假象?
這是多麽可笑而令朱厚熜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朱厚熜不敢相信。
身
“厚熜,你想知道楊廷和的信中說了什麽嗎?選你即位,是有條件的。你想知道那條件麽?”朱佑杬輕聲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