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心路

朱厚照這幾天的心情極好。雖然他愛享受,愛胡鬧,性格叛逆,但他的内心裏還是希望自己能夠成爲萬民景仰的聖明之君的。

他不止1次的公開說過,他最崇拜的人便是大明的創立者太祖高皇帝。太祖高皇帝出身于草莽之間,從1無所有到打下天下,驅逐強大的鞑子政權,建立大明基業,這是何等的武德充沛。

朱厚照在即位之初,曾經給自己定下目标。那便是要效太祖高皇帝之武德,征6合開8荒,橫掃大明之敵。要開創和太祖高皇帝1樣的偉業。

曾幾何時,他認爲自己是能做到的。他積極的學習兵書,學習領軍作戰之法,對于打仗這方面的事情有着濃厚的興趣。他也有1種不怕死的膽色,是有着1腔熱血的叛逆少年。

然而,很快他便發現,自己太想當然了。當年那次巡邊之旅給了他當頭棒喝。不聽張延齡的勸阻,執意往宣府最北端的獨石城巡邊,結果差點釀成大禍。

那1次,鋪天蓋地的鞑子兵馬突破長城隘口集結于獨石城下。後方鞑子朵顔3衛兵馬橫插進來,堵住自己的後路的時候。朱厚照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在打仗這件事上才能平庸。

自己既沒有預見到危險的到來,甚至也沒能從善如流,聽取張延齡的勸告。自己以爲的所有的判斷都是錯誤的,這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如果不是張延齡在巡邊之前便有了應對,讓張永留守居庸關,讓朱麟領團營在居庸關外峽谷口練兵,以備不測。并且在那種情形之下,策反了阿思巴思父子的話,那1次,自己便要交代在那裏了。

這之後,朱厚照對自己的軍事才能有了1些清醒的認識,心裏也明白自己幾斤幾兩了。但自己是皇上,終究是要顔面的,是需要虛榮的,朱厚照當然不肯承認自己的平庸。

1直以來,他都在想辦法讓天下人知道自己是個英明神武的好皇帝。但1直以來,天下人好像是故意跟他作對1般。自從他登基之後,年年生亂,年年有劫,朝廷動蕩之時,自己的口碑也在急速崩壞。自己越是想挽回,便越是事與願違。這讓朱厚照憤怒又無奈。

他其實反思過多次,無論是從個人生活上,還是在朝政的處置上,他都想過要做出改變。他本就是個聰明人,其實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但是,他是個無常性之人,反思的結果他自己也堅持不了多久。就像他喜歡的那些女子,前兩個月喜歡的不行,突然之間便覺得面目可憎言語無味了。

越是這樣,朱厚照便越是需要抓手,越是對自己的皇位保持警惕。所以,他縱容身邊的人做出1些不該他們做的事情來,因爲他需要制造1些壓力,需要掌控那些大臣們的行爲和想法。

劉瑾等人和後來的江斌的所爲,朱厚照其實都是知道的。隻是朱厚照刻意的縱容他們的1些行爲,讓他們成爲自己的代言人,讓他們去攪亂視聽。越是如此,那些大臣們便會将注意力集中在他們身上,自己也可以将1些責任歸咎于這幫人身上。當矛盾到了1定的程度,處置了這些人,便可讓群臣的不滿找到宣洩口。

這就好像養了1群惡犬,惡犬咬人,忍無可忍之時,主人将惡犬殺了,被咬的人便心氣順暢了。其實惡犬咬人是主人縱容的結果,而殺了1頭惡犬之後,主人便會再養另外1頭惡犬。

這些手段似乎是無師自通1般,朱厚照有限的學識之中,對于這1套卻是1學就會,1學就精。其實這或許也是帝王之家的耳濡目染和言傳身教。年幼之時,弘治皇帝帶着朱厚照出席各種會見朝會,跟幼小的朱厚照聊1些他的心裏話,或許正是那時,朱厚照潛移默化的吸收了這些東西。

當然,朱厚照知道,除了幫自己咬人的狗之外,他還需要真正有能力的人爲他解決麻煩。他找到了這個人,便是那位讓他1度厭惡疏遠的舅舅張延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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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時候,母後對自己是漠視的,但對兩位舅舅卻是關懷備至笑臉相迎。久而久之,朱厚照對舅舅便懷有敵意,總以爲母後對自己的态度是因爲舅舅所緻。但後來,朱厚照明白了,就算沒有舅舅,母後對自己也不會喜歡。那完全是她個人的好惡,跟舅舅無關。

母後對自己頑劣的性子不喜,她喜歡的是父皇那樣莊重嚴肅之人。而自己打小的叛逆行爲,1些荒唐的行爲讓她對自己生出厭惡。她希望自己成爲父皇那樣的人,但自己偏偏不是。非但不是,而且是兩個極端。

朱厚照的叛逆性格并非生來如此,這或許正是和張太後從小的約束有關。具體如何,無人知曉。

獨石城之戰後,朱厚照對張延齡便已經很看重了。他救了自己的命,他的謀劃和作戰保全了自己。這之後,面對外廷3位顧命大臣率領的外廷的逼迫,張延齡再1次保護了自己。

自那時起,朱厚照便知道,自己可以信任這位舅舅。他可以幫自己解決很多的麻煩。他的身邊需要劉瑾這樣的人,同樣需要能真正爲自己平事的人。

事實證明,自己的選擇是沒錯的。之後諸般亂局,舅舅挺身而出,幫自己4處救火,讓1度崩潰的局面得到扭轉。在這些過程中,朱厚照也看明白了張延齡。舅舅是維護自己,維護大明的。他甚至有些縱容自己的行爲,像個長輩1般的保護着自己。朱厚照有時候甚至惡作劇的想,自己是不是該鬧出天大的亂子來,看看舅舅還能不能幫自己平事。試試舅舅能力的底線。

當然,朱厚照對于張延齡也給予了極大的尊重和信任。不知多少次多少人在自己面前說張延齡的各種不是。什麽私造火器,什麽之前在皇宮之中的1些作爲,什麽行止不端雲雲,朱厚照1概不理。張延齡的行爲确實有些大膽妄爲,但是朱厚照看清楚了自己這位舅舅的底色,他是忠于大明,也是維護自己的。他的行動證明了這1點,他也從未因爲功勞巨大而對自己盛氣淩人的說教,逼着自己做些什麽。

隻是在不久前,舅舅南洋征戰回來之後。兩人的關系才有了那麽1些疏遠。那是因爲朱厚照自己覺得自己可以做出1些功績來,他太想着證明自己了。這才導緻了河套之戰的失利以及後續張延齡的極大憤怒。

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那天晚上,在護國公府的書房裏,朱厚照和張延齡推心置腹開誠布公的交流了内心。張延齡提出了條件,朱厚照也提出了條件。

朱厚照提出的條件是,要張延齡向自己保證,無論何時,永遠不會威脅自己的皇帝的地位,永遠站在自己的1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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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齡答應了自己,當場親筆寫下了效忠的保證書,并且是割破了手指,用他的血寫下的保證。朱厚照釋然了,朱厚照知道,得了這樣的保證,有些事他可以放手,可以讓張延齡去盡情施爲了。

隻有張延齡能解決目前的危局,自己得了這個保證便可,其他的事情其實都不重要了。

大軍出征之後,朱厚照的心是懸着的。盡管他知道張延齡的能力,但他知道,這是1次關乎大明江山安危的豪賭。在之前大敗之後,此次出征是不得已而爲之,所以并無取勝把握。朝中衆臣也多反對之聲,壓力極大。

現在,捷報傳來,河套收複,朱厚照自然是欣喜若狂。得知消息的那1刻,朱厚照眼淚都快要下來了。不管怎樣,自己是看重這大明的江山的,他絕不希望在自己手裏讓大明社稷飄搖。自己隻是沒有做到自己想做到的事情的。自己絕不希望搞亂大明,讓大明江山淪喪。之前局面危急,但這次勝利,挽救了這1切。

他從内心中感激舅舅拯救了自己,拯救了這1切。不光是拯救,收複河套這件事足夠讓自己這個皇帝比肩曆代先皇了。這個成功會抵消所有的過失,讓自己揚眉吐氣。

這幾天,他正在和群臣商議,準備下旨爲英國公和護國公兩人封異姓王。

雖然招緻了不少反對之聲,但朱厚照還是執意決定這麽做。因爲他想不出還能用什麽表達自己的感激和嘉許。他下定決心,今後要尊重張延齡的所有決定,支持他的所有決策。因爲這個人,是自己的守護神。

7月十4,封賞的聖旨發出,由張永親自前往河套宣旨。當晚朱厚照睡得很安穩。夢中他第1次夢見了他的父皇朱佑樘。

在夢裏,朱佑樘撫摸着他的頭發,對他甚爲嘉許,稱贊他超過了自己的功績。朱佑樘還勉勵他說,他還年輕,才2十多歲,還有幾十年的皇帝要當,要好好的作爲,會超過太祖高皇帝雲雲。

第2天1早,朱厚照醒來之後,開心不已,心情舒暢。他甚至去見了太後,告訴了太後這件事。張太後也甚爲開心。



母子2人還1起用了早飯,說了1些話。那是朱厚照和張太後母子之間最和諧的1個早上了。

當朱厚照告辭母後回到乾清宮的時候,他看到了等候在宮門前的江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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